第49章 你们就爱瞎捡人

　　感觉到被人扶起来后，我放心地闭眼睡过去了。

　　感谢妖魔界无数前辈以身试验，得出人类心软的一塌糊涂这个结论。

　　一觉醒来，日近黄昏。

　　我端视着自己现在所处的屋子，一方土灶，灶边堆着两把干柴，正中一张老旧木桌，几个不高的旧木板凳。

　　我掀被推门，空阔的场地里坐着个中年妇人，着粗布裙，头发用荆钗束起，手上在掐野菜根。

　　看起来，条件稍显艰苦啊……

　　妇人闻声转头忘来，我忙皱着眉头抬手捂头，她开心道“姑娘，你醒哩？”

　　我揉着脑壳走上前去，应道“大姐，是你救我回来的么？”

　　我早上太困，根本没看是谁扶我的……

　　“我们庄子里的人啊，早上要出去干活的啦，还没出村口，就看见你昏倒在地上，我们把你带回来，我家没得旁人，你一个姑娘也方便些，商量了一哈，就把你放到我家来哩……”大姐口中絮絮叨叨，手上动作一点儿不见慢，那一盆野菜这会儿时间被清理了个干净。

　　我刚要道谢，这大姐又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会一个人昏倒在这偏僻的地方啦，家人去哪里嘞？”

　　妖怪对人类卖惨装可怜，无非就那几个老生常谈的谎，我立时戏精上身，抬袖掩面呜咽道“大姐有所不知，我家境尚可，此次与家人出来礼佛还愿，谁知回程路上遇上劫道的绿林客，父母不许我下车，他们去与那伙儿贼人理论，说是愿意给钱保平安，可那些贼子却动手打杀了他们，我的车马受惊，一路狂奔，我随着车厢跌下了山崖，醒来后跌跌撞撞走到这儿来，再没了气力……”

　　拿袖子拭了拭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我测过身去，不让这大姐瞧见我勾起的唇角，道“多谢大姐发了善心救我性命。”

　　大姐感情丰富，扶着我的手，泪汪汪道“真是可怜，听着就让人心疼，快别说了，快别说了……”

　　这有什么可心疼的，人世间不是每天都在上演这样的事情吗？

　　人类啊，还真是奇怪……

　　大姐让我进去再休息会儿，说她煮好了饭来叫我。

　　我道一声谢，转进屋中，打了个哈欠，却是睡不着的，天越黑我越精神！

　　透过窗户，我看大姐架铁锅用野菜煮了粥，望着天色，我开始有些发愁。

　　就我这昼夜颠倒的作息，和淳朴的农庄人家完全不一样，再加上我这张脸，天光一亮就现形，庄户人家起得早，这注定我不能和这大姐多住，否则，大姐一觉睡醒，得活生生被我这脸给吓死。

　　看那座接天高峰上的架势，唐三藏他们怕是没个个把月，到不了此处来。

　　思前想后，我觉得还是花钱请这庄里人帮我建个暂时居住的小木屋为好。

　　大姐用端着两海碗的粥进来，招呼我吃晚饭，道“庄户人穷，伙食不好，别嫌弃……”

　　米呈个浅灰色，汤汤水水被野菜染绿，我接过大姐递来的调羹，忙道“不嫌弃不嫌弃。”

　　大姐吃的自然，我慢条斯理地尝过一口，这粥……

　　好苦！

　　我忍住皱眉的冲动，笑道“我以前从没吃过这样滋味儿的粥，味道还挺别致的，大姐手艺真好。”

　　“那就好那就好，”大姐吃得快，没一会儿那一碗粥就见了底。

　　日子过得是真苦……

　　我明知故问道“大姐，我看这周边有山有水，赶马车半日光景便能到镇上去，日子怎么还过得这般清苦？”

　　说到这个，大姐就苦起了脸，说道“咱们这里去镇上，要过七绝山，自打十多年前，山上来了个蟒蛇精，时常在夜里跑到庄子里偷吃人和牲畜，庄子里的人再没敢出去过，就连种些填肚子的粮食，也是重新在七绝山相反的地方重新开的，那块地方瘦，收成不好，日子也就越过越苦……”

　　大姐讲着讲着就泣不成声，说她老伴儿也是在十年前被那蟒蛇精给吃了。

　　我同情安慰了几句，道“大姐，那你们很快就不用再怕了，我听说有个唐朝去往西天取经的和尚，他有个神通广大的徒弟，据说是五百年前闹过天宫的齐天大圣，本领大着呢，他们到时肯定会路过这里，咱请他们除了妖怪，还大伙儿一个太平。”

　　大姐将信将疑道“我们也曾凑钱请过法师来除妖，那些法师拿了定金上山，再没能下来过哩，会有这么厉害的人？”

　　我道“那可不，我家在宝象国有些产业，账房小厮过年回来报账的时候，说国王的女儿被妖怪抓走数十年，都被那几个和尚给救回来了。”

　　“真有这么厉害啊，那我们庄子可就有救了啊！”大姐听我说完，开心了一会儿，又沮丧道“那肯定得不少钱吧，我们庄子这些年请法师已经凑不出钱来了……”

　　他们不要钱，给口吃的就成。

　　但为了我的小木屋，这句话我也是绝对不会说的。

　　我摸了摸荷包，道“银钱我还有一些。”

　　大姐忙推辞道“你孤家寡女的可怜人，怎么好叫你来出钱。”

　　我将一锭五十两的大银，轻轻放在桌上，道“大姐，你也说了我孤家寡女，我现在也不能够回家去，总得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这五十两请法师，算是我报答庄里人救我性命。”

　　大姐望着银锭犹豫，我又摸出一锭大银放在桌上，道“我从小身体不好，大太阳一晒，身子就容易起疹子，日子过得是昼夜颠倒，闹得家里人焦头烂额，我也不想连累您，这第二锭银，就是想请大家帮我造一所小木屋，算作工钱。”

　　大姐手脚没处安放，“这……”

　　“这百两银子对我来说，确是不算什么的，我不怎么爱见生人，您就帮我去跟大伙儿说说吧。”

　　大姐犹豫了一会儿，收下银子躺下睡了。

　　我撑在桌子上发呆，一呆就是一宿，这大姐比我想象中醒的更早，幸好我警惕，在第一声鸡鸣时，就重新掩了面貌，否则……

　　大姐早起洗漱过后，在门外场地上支锅，煮了些糙米饭，用清水烧开烫熟了野菜来下饭。

　　这……

　　还真是吃苦啊……

　　我推说家中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婉拒了大姐的好意，也算是替她省点粮食吧。

　　大姐也不勉强，将银子揣在身上，端起饭碗就出去串门去了，说是趁着这会儿大伙儿都还在家，去说一说请法师和帮我造房子的事情。

　　熬到此时，我的困劲儿上来，靠在炕上就睡着了。

　　睡着的时辰过得分外的快，晚上醒过来时，大姐跟我说庄人同意帮造木屋，但只有村口那块地是能起房子空地，要我好好考虑一下。

　　我连眼都没眨一下的就应了。

　　大姐见我答应的毫不犹豫，劝道“蟒蛇精最先路过的地方就是村口，姑娘，你要不在考虑考虑？”

　　我表示不用再考虑，让庄人们尽快吧。

　　大姐见我坚持，起身走了。

　　小心谨慎地过了半个月，那红鳞大蟒出乎我意料的没有再来，可怜那大姐每天吃这种又涩又苦的野菜，我虽然不想吃，但为了不让大姐觉得我有什么异常，我每天都得应付着塞几口。

　　今天大姐端着饭碗告诉我，村口的新屋建成了，问我什么时候搬过去，我从荷包里摸出一粒夜明珠送给她，表示对她这段时间照顾我的感谢。

　　大姐愣了半天，不肯收。

　　我瞧了瞧她碗里的野菜，硬是把珠子塞到她手里，这世上的人多数都是过着这种吃糠咽菜的生活，我管不了也救不了，一起生活半个月，我能做的，也就是尽这点微薄之力。

　　这颗夜明珠给她拿去卖了，足够她锦衣玉食过完这辈子。

　　当天晚上，我搬进了小木屋。

　　村民们还算贴心，在屋外给我起了一方土灶，锅碗瓢盆都是送的，屋子里干干净净，桌椅板凳，卧榻，一应俱全，都是打的新物，榻上铺了粗布棉被。

　　总体来说，我是满意的。

　　不过，那方土灶和送来的锅碗瓢盆，我有点看不明白。

　　柴米油盐酱醋茶，我一样没有，是放那儿好看嘛？

　　虽然知道村民是好心，但我还是觉得挺迷惑的。

　　这个夜晚，阴气格外的重，像极了小道士炼成虎牙小僵尸的那一晚。

　　我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抱着小枕头看月亮，月亮雾蒙蒙的，还没爬上中天，便被乌云给遮住大半，光辉更是朦胧。

　　就像小道士养的那个小僵尸的眼睛一样，雾蒙蒙的不明亮。

　　也不知道小道士发现我又跑了，会不会气得跳起来。

　　应该是不会的，就他那个人，天塌下来都能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掌着灯火直到天亮，我安然睡下。

　　此间吃了睡，睡了吃，安稳过去半月，倒是和村子里的人多半混了个脸熟，那大姐担心我想不开，时常来跟我聊会儿天。

　　但好日子总是过不长久。

　　今天一大早，大姐问我要不要去瞧热闹，说牛家二妞早上捡了大男人回来，那人穿着华贵，长得漂亮的很。

　　这里的人也太喜欢往回捡人了。

　　男人，漂亮，捡回来的……

　　我正思考着对方是妖怪的可能性，大姐还以为我不愿意去，拉着我劝说道“你孤身一人，家资也厚，又生得这样一副好模样，万一再得个一表人才的小伙子做上门女婿，家资也不能够败在旁人手里，你就跟大姐看看去，就去看一眼，你也不吃亏不是？”

　　“……好。”让我去看看是个什么东西，敢祸害到老娘暂时划定的地盘上。

　　一直到庄子靠里的那一间泥胚房，我忽然不想动了，甚至想马上退回到自己家里，把门窗都紧紧的关起来。

　　普通人感觉不到，但我不一样。

　　这屋里的煞气太重了！

　　重到让我心内生惧！

　　这是捡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

　　我抽了抽鼻子，大姐拍门喊道“二妮儿，开门，我们来看你捡回来的漂亮人哩。”

　　“来嘞来嘞，李大娘你莫催咯……”随着一阵轻盈雀跃的脚步声，我们面前的老旧木门“吱吱呀呀”地打开。

　　开门的是个珠圆玉润的姑娘，她侧开身子让我们进去，大姐率先踏了进去，我犹豫着要不要进。

　　这屋里人比小道士的小僵尸恐怖多了，要真惹他发起疯来，别说我做不了什么，估计自己都逃不掉……

　　姑娘斜眼瞧我，眉梢挑起，“你进不进来？不进的话，俺可要关门哩。”

　　“别关……”

　　我抵着门，迈进去一只脚，看见了榻上躺着个赤衣黑发的人。

　　等等……

　　这模样……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