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十层的消防通道里堆满了杂物，甚至还有旧沙发这样的大型物品堵住了安全通道的门。

　　几人立马开始着手抬沙发，但是在光线昏暗，满是黑烟的楼道里抬动一个沙发还是很困难的，他们小心翼翼的挪动，生怕脚下踩空。

　　将沙发挪到安全门能打开的程度，

　　然后再将沙发抬进去放在中间略宽敞的通道里，以免一会需要用到消防通道的时候再被沙发挡住了路。

　　“卫子铭卫子铭，听到请回答。”

　　所有人肩上的对讲机传来华书亮的声音，卫子铭刚把沙发放下，抬手按肩上的对讲机：“听得到，请说请说。”

　　“你们现在在几楼。”

　　“十楼十楼。”

　　“底下有十楼的住户说十楼现在西北角的那一户人家有一名被困人员，云梯车在西南面的窗口灭明火，一时绕不过去，你们破拆进去救。”

　　“收到收到。”

　　现在跟着卫子铭的是阮双，周正阳和一班的一名消防员杜辉，他打手势示意几人先去往十楼救人。

　　推开十楼的防火门的时候，一股热浪朝他们扑面而来，虽然穿了防火服，但是高温炙烤的感觉如蛆附骨般黏在了身上，像是架在烤架上的烤羊。

　　卫子铭用手势示意阮双和杜辉去房门破拆，他们负责灭明火。

　　卫子铭摸到通道正对面墙上的消防栓，将消防栓内的水带接在消防栓口上，周正阳也一手扶着水带，拧开消防栓的阀门。

　　然而水流刚到管子里，水带忽然一下就裂开一个大口子，水直接从破裂的地方倾泻而出。

　　周正阳立马关闭阀门，取下坏了的水带，换上他们自己带上来的水带。

　　阮双带着杜辉很快就摸到了门边开始破拆，阮双即便是成绩优秀，但是在熟练使用破拆工具方面显然不及他们经过专业训练的消防员，因此只能在一边看着杜辉的破拆工作。

　　很快门就被拆开了，门里同样也是浓烟滚滚，根本辨不清方向，阮双刚刚在下面看了一眼户型图，凭着记忆开始往里面摸索。

　　这边卫子铭和周正阳也很快灭完了明火，着火的都是各个住户堆放在楼道的杂物，他们在阮双和杜辉进去后就立马跟了进去。

　　这个时候对讲机里传来华书亮焦急的声音：“被困人员可能要跳楼，应该是在卧室的窗户……”

　　华书亮的话没有说完，对讲机里传来了一片尖叫的声音，卫子铭也顾不得地上什么障碍物了，磕磕绊绊的朝着卧室小跑过去。

　　屋内的浓烟从窗户的上沿朝外喷涌着，阳光被黑烟分割成一缕一缕的，从烟的下方照进来，在屋内若隐若现。

　　阮双就站在卧室门口，杜辉已经冲到了窗边，窗户大开，但是没有被困人的身影。

　　卫子铭走过去，将阮双转过来，抱住阮双，挡住了她再继续看的视线。

　　对讲机里传来华书亮的声音：“被困人员已经跳楼了，你们继续搜救吧，下面的我来处理。”

　　卫子铭按下对讲键，

　　“搜完这层我们先出去，空呼差不多到时间了，你让下一队准备一下。”

　　“好。”

　　卫子铭他们碰到过太多这样的事情了，很多人因为缺氧，对火的恐惧，导致无法在火场中做出正确的判断，这是很常见的。

　　但是阮双不一样，她没见过。

　　卫子铭不确定阮双的ptsd是否真的好了，他不能拿阮双再继续冒险了。

　　“搜完这层下去。”

　　杜辉点点头，立刻离开房间去搜救了，周正阳却好像没听到一样，还站在卧室的外面看着窗边。

　　卫子铭用手用尽拍了一下他，周正阳这才像回过神了一样，转身出去继续搜救。

　　卫子铭搂着阮双向外面走去，阮双就像个木偶一样，任由他带着往外走，走到外面的时候，卫子铭捂住了阮双的眼睛，带着阮双朝车上走去。

　　一直到救援完毕回到中队，阮双都坐在车上，一言不发。

　　从车上下来之后，卫子铭拦住脱了防火服准备继续往训练场走去的阮双，

　　“已经下班了。”

　　阮双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然后朝办公室走去，很快又从办公室出来，拿着车钥匙开门。

　　卫子铭拿过阮双手里钥匙，径直打开驾驶室的门并且坐了进去，

　　“我送你回家。”

　　阮双依旧没说什么，只是绕到另一边，打开副驾驶的门，然后俯身坐进车内。

　　在实习资料上有写阮双的现住址，卫子铭只看过一眼，但是职业习惯让他对地址类的信息过目不忘。

　　倪敏兰今天恰好在家准备一些第二天出差的资料，听到敲门声，走过来开门，打开门就看到阮双和卫子铭站在门口。

　　“双双，”倪敏兰又看向卫子铭：“卫队，有什么事吗？”

　　阮双没有停顿，直接朝楼上走去，倪敏兰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卫子铭还在门口，也不能直接去找阮双，于是就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卫子铭。

　　“卫队长进来坐坐吧，别站在外面了。”

　　卫子铭看着阮双消失在客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毕竟今天这祸也是自己闯的，

　　“我就不进来了，”卫子铭组织了一下语言：“是这样的阿姨……今天我带着……阮双，去了火场……”

　　卫子铭把前因后果大致的跟倪敏兰讲了一遍，倪敏兰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对卫子铭的语气也不是太客气了：“我知道了，卫队请回吧，我会照顾好双双的。”

　　没等卫子铭说什么，就关上了门。

　　卫子铭摸摸差点被门板撞到的鼻头，只能转身离开。

　　倪敏兰关上门，抬头看了一眼传来水声的二楼，转身去厨房开始做菜。

　　阮双坐在浴缸里发愣，其实她不知道自己在那一瞬间是什么感觉，看到人跳下去的一瞬，她确实是被吓到了，对消防一线的动摇感一瞬间在阮双心里滋生。

　　离他们救下她的距离仅仅只是一门之隔，她却在他们的面前一跃而下。

　　很多人在火灾中，因为对火的恐惧，或者因为缺氧，大脑无法做出正确的决定，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但是阮双忽然觉得这样错失的缺憾，让她对消防职业的动摇。

　　她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开始发呆，有时候在救援中真正的恐惧，不是对灾难，对死亡，而是那种在面对死亡和灾难的时候无力感更让人绝望。

　　此时的阮双和卫子铭还不知道，一个对阮双充满恶意的报道正在网上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