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噬
不慕 | 作者:折兰遗所思 | 更新时间:2021-01-10 16:34:30
巫觋妄图以齐方千万人的性命做阴灵的血祭,在外人看来或许荒唐没有人性,但当年巫人国被灭的时候,他亲眼看着至亲好友一个个惨死,心里肯定也不好受——他如同行尸走肉在这世间徘徊了近百年,复仇之后一心只想着巫厌,他也不容易。
只是他没想过巫厌是否愿意用别人的命为自己续命,最终能死在巫厌手里,无论是对偷生了近百年的正常人巫厌,还是他这个以千万阴灵的力量唤醒的阴魂,都是一个解脱。
只是连累了温昱。
自从温昱体内的阴符令被强行取出后,就因为大伤元气昏迷了好几个月,以至于后面这些事都不清楚。
巫厌临终前曾告诉他,温昱过不了多久就会苏醒的,所以等尘埃落定后,他们一行人将巫觋兄妹安葬后,便一起返回了长安谢家。
再后来又等了两个月,温昱还是没醒过来,谢禅成天足不出户,夜以继日地守着,就怕这小子醒来看不到他会有情绪。
至于方棠和任清冉,听谢余真叨叨说,自从新建都城、方棠登基以后,就把国号改成了“新齐”,任清冉也自然而然成了相国,两人不久前已经开始合力重振朝堂风气。
一山比一山高,从前是他低估了任清冉,但当初在幻境里的任清冉本就是好谋善断的,连文帝也说过怕他,所以他和方棠最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无可厚非。
任清冉倒也是坦荡。
说起来,他这两个月以来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看看他们,但其实谢禅不想烦他,因为朝局还不稳定,等着他的那么多烦心事,还要每天都抽出时间来一趟岂不是很累?
谢禅很想让他暂时别来,但后来想着这是他跟温昱的事,他好像不便插手什么,便没说出口。
除此之外,还有两位经常不请自到的瘟神——谢余真和殷逸太欠揍,成日里吃饱了撑的,动不动就抱小馨儿来温昱房间溜达,顺便碍他的眼。
等碍眼碍完了,谢余真会故意教小馨儿叫谢禅“禅儿”,殷逸则会看着他俩补充说两句污言秽语。
例如某次,殷逸是这么跟他说,“我说子婴啊,你要相信爱情的力量,只要你每天在他耳边讲话,最好是让他高兴的——他对什么感兴趣,不就是你吗?你多说两句,比如你喜欢他啦,要是他能醒来,随便怎么你都行。你这么说,他肯定很快就醒啦,相信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什么时候没骗过我?”谢禅一时好奇又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殷逸笑得一脸灿烂,“话本里都是这么写。”
谢禅当时虽然微笑着扔了个“滚”字给他,但是还是趁他俩不在的时候照做了,然后一个多月之后,他才恍然发现他有多蠢,居然会信了殷逸的邪。
这天,谢禅因熬夜太久终于没忍住靠着温昱露在被子外的胳膊睡了一会——只是一会,他困意正浓,就被谢余真那咋咋呼呼的声音惊醒了。
碍于他是被吓醒的,醒过来后心口直跳个没完,还有些惊魂未定,眼里的火光微微上窜,他深吸一口气,顾忌旁边有个活死人不好吵他,于是格外温柔地道:“谢余真,你想死是不是?”
谢余真压根不怕他,还不以为然,只是递过来一份奏折,“行了你少骂两句,越来越有爹的臭脾气了,真是的,你先看看这个,我大概过了一遍,总结呢,就是一群龟儿子闲得蛋疼,差点没给他们气死。”
谢禅讽刺道:“那我还是别看了,能气死你谢余真的肯定非同寻常,我可不想招惹。”
其实他只是感觉那奏折上可能是关于他的,并且肯定不是好话。
有谢文诚那个前车之鉴,尽管已经被洗刷掉奸臣的污名了,但朝中难免还是会有人觉得他碍眼,加之他是外姓亲王,怎么想也能想到那些人十之八九不会放过他。
既然是奏折,那应该是弹劾他的,不然谢余真那小畜生怎么那么生气?
谢余真又没好气道:“你看看会死啊?”
“会”字刚到嘴边,谢禅又顿住了,眼角余光扫见温昱,莫名其妙地勾了一下唇角,谢余真还没来得及问他抽的哪门子风,就见谢禅抬头,一本正经道:“你简单说来听听,我被定了哪些罪名,是没交阴符令意图不轨、民间党羽众多,还是想篡权夺位?”
谢余真则嘀咕了一句,“我真希望你篡权夺位,要不让殷逸帮个忙,让这天下姓谢也不错……”
然而却被耳力逆天的谢禅听见了,只见他收敛了笑意,神色也严肃起来,冲谢余真翻白眼道:“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再胡说就滚去跪祠堂!”
“哦,反正咱谢家又别人,何况有殷逸在,哪怕隔墙有耳?”知道谢禅真生气了,谢余真这才有所收敛,但心下一思考,觉得很没面子,又愤愤道:“行了,你还听不听了?”
他话音刚落,有个青年嗓音紧接着响了起来,“其实我也希望你小子能做点什么,你要知道现在在百姓眼里,无论你做什么都是众望所归——包括那个高位。就算方棠从前民心所向,那也是从前了,很多百姓可是只认现在。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帮你。”
谢禅一看那小子就烦,比谢余真还烦,他向来语不惊人死不休,谢禅都懒得跟他计较了,于是他默默地扔了个字,“滚。”
殷逸没不在意,又笑道:“我打小陪你一起长大,对你还算了解,当然猜得到你怎么想的——不就是谢文诚那套‘方氏为君,谢家永世为臣’吗?”
谢禅反问道:“这样难道不好?”
殷逸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道:“好,你谢子婴说的都对,我哪敢说半个不字?”
这件事说起来是大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朝中确有不少人仍旧不信谢文诚,也连带着在方棠面前哭谢禅没安好心——他们说齐方好容易有了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步当初几大奸臣当道的后尘。
谢禅是谢文诚之子,还是百姓立的亲王,他们实在看不下去,就一个个吃饱了没事做,成日上书极力要求方棠缴了他的阴符令。
一开始方棠没理,倒还气晕了几个老头,但不知道怎么闹腾的,两个月时间发展到最后,朝中大多数官员竟一起逼迫方棠——说是谢禅活着一天,齐方就有一天不太平,没准这齐方早晚还要易主,非要他将谢禅这个外姓称王的贼子诛杀不可。
谢禅听谢余真夹杂着脏话的陈述后,心里一方面坚信方棠不会搭理,但另一方面又不想让他为难,他思前想后,越琢磨越觉得进退维谷,一时又不明白了——为什么总有那么一些人不肯给他个安生的机会?
这会,谢余真见他还是没回应,不耐烦道:“喂,哥,你说句话?”
一如既往地对哥哥没大没小,谢禅本来懒得跟他计较,想到温昱还在,就低呵了一声,“别吵,你书看完了、文试能考进孔名了,这么磨叽?”
谢余真以前看温昱人还好,这会越看他越觉得不顺眼,便哼道:“我这是为了谁呀,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整天守着这姓任的,你不会真的断……”
他始终有所顾忌,改口嘀咕道:“你对他未免太好了,都超过了朋友的尺度。”
然而殷逸可毫不避讳,这会兴高采烈地接话道:“那可不,你们谢家算是要绝后了,但任家还有个任思齐,唉,怎么想都划不来。”
谢禅不说话,谢余真默默地扔给他个眼神让他自行体会,他便假装眼瞎,继续嘴欠道:“其实没事,男女又怎样,就人欲来论,不都是两个人上床嘛,本质上没区别、男女之间也见不得多干净,别人要说什么任他说去,我无条件支持你俩……啊哈,子婴咱有话好好说……”
谢禅手里托着个小铜盘,他的指尖正掐在铜盘中心的复杂纹路上,然后对着殷逸,“你再废话,我把这个扔出去。”
最终谢余真又把奏折上的内容添油加醋叨叨了一遍,言辞那叫一个激烈,“就那几个龟儿子,说你这个小谢王不仅是外姓,还是耍手段让百姓叫出来的,加上咱爹之前的名声不好,他们还说你早晚会替代方棠。我简直没给他们气死,什么都是他们说了算,他们说的都是对的!他娘的,一个个嘴这么碎,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当初你带百姓起义收复幽州的时候,他们怎么没记得?还有你帮方棠新建都城的时候,他们又在干什么?墙倒众人推也没这样的,你这墙还没倒呢,就巴巴想把你推了,生怕你挡他们的路。”
谢禅默默听了,有的话还是往心里去了,但嘴上依旧一副不在意,“行了,他们愿意说给他们说,你我也没那资格管他们的嘴,再说圣上也不会搭理他们,你先别操这个心了,说好,你这回要考不上孔名,我肯定替爹揍你。”
谢余真无言以对地抱怨道:“遇到一群龟儿子诽谤我哥就算了,关键我哥是个死心眼的烂好人?啧啧。”
谢禅:“滚。”
谢禅一开始想,这些事只要方棠不理那些风言风语就行了,他相信方棠会处理好的,如果最后方棠没办法,他不会让他为难的。
之后没过几天,谢禅成日琢磨朝中官员弹劾他的事,心浮气躁加上没休息好,又累得趴着温昱胳膊睡了过去。
然后他睡了没一会,就感觉有人掐他脸,那手没什么力气,还很冰凉,所以掐得并不疼——他还以为是谢余真那小王八蛋,就懒得理,后来那冰凉的手却索性碰着他脸颊不动了。
等谢禅从梦里醒神了,猛然想起什么,立刻坐了起来,当即惊喜若狂地犯了口吃,“你你你,醒,醒啦?”
温昱早已经坐起来了,这会冲他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可能对他来说开口很累,他又抬手碰了碰谢禅脸颊。
他的手很微弱无力,但却不缺那一丝活气。
谢禅立马捉住了,但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脱口道:“你饿不饿?或者想要什么?”
温昱看着他平静地想了一会,然后指了指桌上的茶壶,没吭声。
谢禅把他的手放下,刚起身要走,又被温昱抓住了,但由于他急着起身,温昱又没多少力气,他便只是抓了一下就脱手了,一时没稳住重心,竟栽了一下,紧接着便开始一阵咳嗽。
谢禅急忙回身扶住他,“怎么,哪儿不舒服?”
他没咳嗽多久,等喘过气来就抬眼冲谢禅笑,他眼里有一道很光亮,清澈见底,多像当年在温近月面前笑得明朗的、那个十九岁的赤诚少年。
说起来很奇怪,今天任清冉没来。
谢禅很想去叫谢余真去通知任清冉,但他琢磨了一会,又想着再等一会也好。
谢禅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时没忍住手欠,就端出长兄的气度,将手心在温昱头上按了两下,温昱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他便哈哈两声笑道:“乖,我不走,给你倒水喝。”
温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醒来了半天都没开口说一句话,谢禅想着他是嗓子干,喝了水就好了——然而温昱喝完水后却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依旧没打算开一句口,跟哑了似的。
谢禅把茶杯扔回去放好,又坐到他旁边,“你怎么不说话,是哪儿不舒服嘛?”
温昱依旧看着他,然后缓缓摇头,表示没有。
谢禅实在很想骂一句:你哑巴了是不是?
然而开口却是:“不想说话就不说吧,等你想开口了再说,你想做什么就找我,我一直都在这里,不会走。”
说完他又有点害怕,温昱不会是开不了口了吧?毕竟阴符令残留在体内那么多副作用。
但他没说出来,只是安抚了温昱两句,又想起身去厨房给他弄点粥,“你先休息会,我马上就来。”
谁知道温昱又拽住他,看起来并不想让他走,谢禅叹了口气,又端详了他一阵,然后笑得一脸灿烂,“好啦,我这次说什么也不走,我陪了你好几个月,要走早就走了。我呢,是去厨房给你做点粥,马上就来啦。”
没想到这小子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鬼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谢禅:“……”
这回只能盼着谢余真或者殷逸来一趟——这些粗活就该那俩整日闲得蛋疼的王八蛋去干。
接着谢禅就陪着温昱坐了一上午,温昱就抱着他的腰,继续装他的哑巴,谢禅则跟他讲话,讲之后巫觋他们的事,还有任清冉。
或许是应验了那句福祸相依,他没想到那俩王八蛋这次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人。
他俩跟在那人身后,谢余真脸色不太好看,殷逸则一副看好戏的欠揍表情,进来后,一见温昱醒了还有点惊讶,“哟,醒这么快呢?”
温昱看都没看那小子一眼,但这回也由不得他不松手,谢禅也得正经起来,“李公公?”
那宦官来的时候见温昱拽着谢禅的手,便厌恶地翻个白眼,随后恭敬地冲谢禅行礼道:“小谢王,圣上让咱家来宣您入宫一趟。”
谢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温昱听后也是皱紧了眉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谢禅,手下抓得更紧了,虽然不说话,但态度全表现在目光里了。
那李公公虽然看温昱不顺眼,但对谢禅却是十成的恭敬,当即提醒道:“不知小谢王有没有听人说过这次百官联名上书的内容?这次恐怕就跟这事有关,小谢王还是早做准备为好。”
谢余真哼了一声,开口道:“这种时候让你进宫,谁知道他几个意思,哥,我陪你去。”
谢禅道:“滚,你去凑什么热闹?”
温昱哑巴了半晌,终究干涩地开口说了句话,“别去。”
殷逸也及时举手道:“行了,我陪你去,出什么事,除了我你还有谁能照应?我能把你毫发无损从宫里头带出来,换作了谢余真和那喜欢横着走的小废物,十来个金吾卫就能保证你们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谢禅也没好气道:“你也滚。”
“横着走的小废物”温昱白他一眼,“去死。”
李公公则道:“小谢王,圣上说了,只能让您一个人去。”
谢禅心一下沉了,只是他再膈应也不好说什么——这种时候恐怕也只能无条件信任方棠了。
殷逸嘁了一声,不屑道:“我要想去什么地方,别人还能发现得了?子婴,你拿好司阴,我跟你去,没人会发现有第二个人在。”
谢禅却道:“你也不许去,这是我跟他的事,任何人都不许插手,你若敢来,我就……”
他拿出了司阴,指尖作势要在上面划,殷逸忙道:“行行,不去,不去就不去,您的死活关我屁事?正好你死了也好还我自由。”
他瞥见温昱,发现谢余真又有话要说,那李公公也想劝两句,忙拽了他和那李公公出去,“滚外面等吧,你俩碍什么眼,让他俩说句话。”
等他们出去以后,房间内的气氛再次静了下来,温昱抓紧了他的手再次干涩地开口道:“方棠没安好心,别去。”
谢禅轻轻笑了笑,将身子往旁边一挪,然后小心地抱住他,笑道:“我跟他那么多年的朋友,我要连他都不信,我要信谁呀?”
温昱提醒道:“我。”
谢禅一怔,又抱紧了些,“你我之间,不存在信任与不信任,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放在心上。等我回来好不好?”
温昱没打算给他面子,“人是会变的,你们这么多年没见过面,你怎么确定他还是当初的方棠?”
谢禅苦笑道:“这种情况,我不信他又能怎么办呢?”
温昱当即接话道:“当然有办法。”
谢禅笑了笑,没在意他的话,只是小心松开了他,然后道:“温昱,我很喜欢你,很想每天都跟你待在一起,任何事都跟你一起做。但在此之前,让我把这件事解决,等尘埃落定,我们一起回广阳好不好?”
温昱没吭声了,没表示答应也没表示不答应,谢禅可能是为了让他的话有一丝可信度,原地踌躇了片刻功夫,又来回踱了几步,最后一咬牙,憋着涨红的脸色,大步走过去趁温昱没防备,俯身亲上了温昱的嘴唇。
温昱一开始还很僵硬,很快回神后就想要深入,谢禅察觉了,生怕这一闹就走不了了,便及时松开了他。
他起身后又笑了笑,抬手在温昱头上按了按,“等我回家。”
温昱下定了决心想抓住他,奈何身体虚弱没那个力气,就被谢禅拉开了手,“好啦,干嘛搞得生离死别一样?”
也是在这时候,殷逸适时推门走了进来,突然撞见“温昱抓谢禅手,谢禅扯开他手”的一幕,一时有点看不下去就捂住眼睛,“这是演的哪场负心薄幸,我都看不下去了。”
谢禅脸色更红了,还有种被捉奸的错觉,当即骂了个字:“滚。”
温昱又想起身去抓谢禅手,然而刚想伸手动不了了——再眼瞎也知道是殷逸动了幻术。
他眼看谢禅走了,便冷声道:“殷逸你个王八蛋,放开!”
殷逸则一副小人得志的傲慢,“当初你不是很横吗,比我还横啊,如今你横,你个死螃蟹继续横啊!没了幻术还这么虚弱,我看你怎么横,还就告诉你了,我也喜欢趁人之危,你这样子,倒是起来揍我呀,可惜没办法了吧?”
温昱不甘示弱道:“你以为你又好到哪去?!”
谢禅实在无语很这两位,真是哪哪儿都能吵一架,随时随地能闹腾,简直头疼得不得了,便出声道:“行了殷逸,你够了没有,温昱刚醒,你怎么老欺负他?”
“啧,惹不起,爱情闪瞎老夫的狗眼。”殷逸冷哼一声,谢禅无奈地叹口气,“我要走了,温昱就只能拜托给你,麻烦你多照顾他一下,也帮忙看看他还没有别的问题,谢谢。”
温昱果断拒绝掉,“不需要,让他滚。”
“小废物你欠揍呢?”殷逸一巴掌拍在温昱背上,差点没把他拍吐血,随后他一双眼睛赤红地盯着殷逸,像是要以目光将殷逸盯死。
殷逸却傲慢地拖着嗓音道:“不过子婴啊,我也要走了,就等这小子醒过来以后给他看看有没有后遗症,其实也等你能一声令下,我们一起攻入皇城……”憋见谢禅的神色,又赶紧转了话音,“唉,谁知道你什么也不愿意,老夫再多嘴肯定也没必要了,所以只能跟你说一声,等你家这位好了以后,我也要走了。”
“你要去哪儿?”谢禅有点愣,殷逸道:“废话,当然回家,殷逸上有老下有小,我得替他照顾爹娘不是?”
谢禅这回毫不犹豫地掏出司阴递给他,“那我先谢谢你!还有这个还给你,万一……如果有什么事,你就走吧,没事的话最好,到时候给你接风洗尘,你再走。”
殷逸却没接,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慢吞吞道:“你怕这玩意落别人手里,就不怕落到我手里?”
谢禅翻个白眼,“……只要你别动不动就想毁天灭地。”
殷逸满不在乎道:“行了收着吧,这玩意落到别人手里头又怎样,也要看他会不会用,在他手里有没有用。要是真出了事,这玩意在你手里,你也可以随时找我。你要是给了我,又在宫里出了事,你家小螃蟹怎么办?”
温昱:“滚蛋,你全家都是螃蟹。”
谢禅哼道:“既然知道他是我家螃……我家的,那你就别总欺负他。”
殷逸沉默了一会,忽而笑了一声,谢禅用关爱的眼神看他,殷逸却抬起头来冲他微微一笑,谢禅脱口道:“你有毛病?”
殷逸却不慌不忙地道:“阴符令感知一点未来之事。”
谢禅道:“然后呢?”
殷逸一扬眉,笑道:“我想送你一句话——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鸟弓藏……”
这句话到这里显然还没完,但他却没打算继续说下去,只是看着谢禅笑。
谢禅眉头微微动了一下,也跟着他笑了,然后轻声念了最后小半句,“敌国破,谋臣亡。”
然而他话音一转,继而抬眼看着殷逸,“那又如何?若换了别人我肯定信了,可他是方棠。”
谢禅刚走,温昱便再忍不住翻身有床了,他看也不看殷逸,就要追出去,殷逸赶紧过来拦他,“小螃蟹你凑什么热闹,老夫还没发话呢。”
“离我远点。”温昱甩开他,就要大步往外走,谁知殷逸却因此没站稳,踉跄了好几步后,后背直接撞到了桌角。
他猝不及防咳嗽了几声,等他反应过来,又赶紧憋着不吭声,缓缓地闭上眼睛调息。
温昱犹豫了一下,心知这小子还不会怎样,又打算一意孤行,但他忽然想起似的,又停了脚步,迟疑地回过头来。
他刚一回来,就见神色不正常的殷逸再也控制不住咳嗽了两声,继而开始咳得死去活来,很快唇角见了血,又血气翻涌地咳出了一口血,才有一丝平复的意思。
殷逸应该是察觉到了温昱回头了,稍微一愣后便睁开了眼,一见那小子果然回来了,便故作轻松地用袖擦擦唇角,“你怎么不走了?”
温昱一挑眉,大步流星走过去,“开始排斥了?”
殷逸不理他,只是“嘁”了一声,“从老夫夺殷逸的舍后就开始排斥了。不过也没事,我能控制。”
温昱眉头皱得更深了,走近了些,想抬手扶他,但又别扭地没伸出手,“要我做什么?”
“你滚开就行,”殷逸推开他,哼道:“咳点血吓死你了?哪个男人不流血?磨磨唧唧的,都说了没事,行了,怎么着也得等子婴的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