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番外一 他爱她时，她懵懂不知1 （婵娟绝影）

　　婵娟出生时，就没了娘亲。

　　她父亲是大秦国西南边境的一名武将，性格粗豪爽朗，最常教婵娟的一句话，便是要知恩图报。

　　婵娟从小打交道的，都是和父亲一样的军营将士。

　　长大后，她没有多少女儿气，更不懂所谓的儿女情长是何物。

　　十三岁那年，她跟着父亲从边境小城回了大秦国都栎阳。

　　都城繁华热闹，婵娟看花了眼睛，因为爱打抱不平，惹了不少麻烦。

　　父亲怕她嫁不出去，逼着她在闺阁里学了半年刺绣女红。

　　就在婵娟为此痛苦得差点想要离家出走时。

　　父亲因卷入党争遭牵连处斩，婵娟也成了罪臣之女，被充进皇宫掖庭。

　　宫里管事太监惯会拿腔作势踩高捧低，婵娟见不得和她一样的宫女被欺负，没忍住为女伴出了头。

　　从此婵娟惹祸上身，在宫里一日日被明里暗里的刁难与折磨摧残得不成样子。

　　她躺在破旧漏风的房中，奄奄一息，等候死亡时。

　　外面传来小姑娘娇气的声音：“你们怎么那么笨，连个风筝都拿不下来。”

　　有太监软声哄着：“公主，这树太高了，风筝怕是取不下来了，不如再玩别的风筝好不好？”

　　那小姑娘气道：“不要不要不要。这是尚言哥哥送我的风筝，你们不管想什么办法，都要帮我取下来。”

　　那太监唯唯诺诺答应着去了。

　　婵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被那小姑娘的哭声吵醒的。

　　她断续听了几句，才知道小太监们找了长竿，梯子，想了各种办法都没能取下那风筝，反而将那风筝碰坏了一角。

　　那小姑娘眼看那风筝坏了，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哭得好生伤心。

　　婵娟听不得女孩子哭，硬撑着就起来了。

　　那风筝被挂住的位置很高，想取下要冒极大风险。

　　婵娟想着自己这条命也去了一大半了，不若就去试试能不能帮忙，能取下风筝算是做了桩好事，若是摔下来死了，那她也算是解脱了。

　　婵娟爬上那棵树，不顾危险，取下了那风筝，却也不慎摔落下来。

　　只是她多少会些功夫，下意识拽住了枝条，因了这层缓冲，她虽伤得不轻，但总算捡回来一条命。

　　婵娟因祸得福，因了这件小事，从最下等的舂米宫女，此后成了三公主的贴身侍女。

　　三公主年纪与她相仿，性情活泼开朗，天真善良，有时也会有公主的娇纵任性。

　　她对婵娟很好，会和婵娟分享自己的所有秘密。

　　婵娟一直记得父亲教她的那句话，要知恩图报。

　　三公主救了她，她这条命，就是公主的。

　　婵娟发誓，她要一直服侍三公主，直到自己老去，死去，直到三公主不要她服侍了为止。

　　那时她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自己违背了这个誓言。

　　三公主没有不要她，她也没有老去，没有死去。

　　可是，她却跪着给公主磕了头，从此告别公主，踏上了茫茫不可知的前路。

　　只为了，找到他。

　　*

　　岱山猎场，陵承稷谋反时，绝影一个人以一当百，拦住了陵承稷那么多的人。

　　现场死人无数，可是绝影却不知下落。

　　婵娟一度以为他已不在人世。

　　陵君行派人四处寻找绝影的下落，他们没有找到绝影，却收到了绝影的一封信。

　　那封信，秦落羽悄悄拿给婵娟看过。

　　绝影在信里请皇上原谅他的离开，说他厌倦了打打杀杀，想要过平静的生活，恳请皇上成全。

　　陵君行没有强求绝影回来。

　　这之后，婵娟便再也没有过绝影的任何消息。

　　她早已从秦落羽哪里知道了当年缘空寺大火的真相，也知道绝影当年为她做出了怎样的牺牲。

　　她想要找到绝影，无论他还愿不愿意和她在一起，她只想和他说一声对不起。

　　婵娟从不夜都往南，一路走过许多地方。

　　从洛城，到郢都，到眉城，到大秦西南边境，再到栎阳城。

　　她找了一年多，却连绝影的影子都不曾见到一个。

　　可她还是执着地寻着，再累也不肯停下脚步。

　　在栎阳城，她去了当初绝影带她住过的那座小院。

　　那年陵国与大秦爆发大战，绝影在西南边境的小城找到她，带她来了不夜都。

　　她和绝影，曾短暂在这座小院住过三个多月。

　　那或许，是她和绝影曾经最为亲近，甚至称得上甜蜜的时光。

　　她问绝影，为何要冒着两国交战的危险，专门去边境小城找她。

　　绝影不答反问：“你说呢？”

　　婵娟犹豫许久，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出来：“绝影，你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我？”

　　她永远也忘不了绝影当时的眼神。

　　似无奈，似叹息，又似宠溺。

　　他凝视着她许久，才低声道：“你到现在，才知道吗？”

　　他顿了顿，又纠正她的说法，“不是一点点。”

　　婵娟愣了愣，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

　　她红了脸，却仍旧忍不住问他：“不是一点点，那是多少？”

　　绝影却不肯说，“自己想。”

　　婵娟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地想了半晚上。

　　想到后来，她觉得绝影冒着生命危险去接她来栎阳，又让她住在他住的这所小院里。

　　他是不是还挺喜欢她的？

　　可是她却到底还是不敢确认。

　　她想起那年，她在绝影的房间外，看到五公主陵清妍，抱住了绝影。

　　她越想越睡不着。

　　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半夜起来去敲了绝影的房门。

　　绝影开了门，问她什么事，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示意她进来，给她倒了杯茶，“那就慢慢想，慢慢说。”

　　她顶着熬得通红的眼，如坐针毡，坐立不安。

　　绝影也不催她，很有耐心地等着。

　　后来婵娟实在憋不住了，干脆单刀直入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绝影，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到底有多喜欢我？”

　　绝影很有些无语地看着她。

　　然而，终于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他的声音很轻，可是在寂静的夜里，却那般清晰，坚定。

　　他望着婵娟，一字字说：“想娶你，想每天都和你在一起那么喜欢。”

　　婵娟呆住了。

　　她第一反应有些不敢相信，可是绝影的样子，半分没有开玩笑。

　　她忍不住问：“可五公主......五公主不是喜欢你吗？五公主那么好，你为什么......”

　　五公主比她长得好看，比她身份尊贵，比她更像一个女孩子。

　　她不明白，绝影为何会想要娶她，而不是，五公主。

　　“五公主是很好。可我偏偏不喜欢。”

　　绝影深深地看着她：“偏偏，就喜欢你这样的。”

　　饶是婵娟算是女孩中比较直爽的，可还是被绝影这般直白的话，给弄得羞红了脸。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丢下一句“我，我先睡了”，转头就想走。

　　可绝影一把拽住了她，将她扯进了怀里。

　　婵娟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都不敢抬头看绝影一眼。

　　她听到他问：“那你呢？”

　　婵娟没回过神来，“我怎么了？”

　　绝影无奈叹气。

　　要不是知道她有时候是真的太过迟钝，他可能会怀疑婵娟这句话是明知故问。

　　他微微俯身，凑近婵娟的耳畔，低声说：“那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肌肤上，好像着了一把火，婵娟的脸颊烫得厉害。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男人这样直白地问，愿不愿意嫁给他。

　　她羞涩道，“等......等公主回来再说。”

　　她说完这句话，红着脸推开了绝影，出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狼狈死了。

　　身后，传来绝影的轻笑。

　　他说：“婵娟，这可是你说的。”

　　后来秦落羽回来了，绝影果然旧事重提，又问了她一遍：“现在是不是可以回答我了？”

　　她脸颊羞红，却怎么也说不出愿意两个字。

　　到最后，她吭哧吭哧小声说：“我就是回答了，也不能就这么嫁吧？嫁人不是都要明媒正娶......”

　　绝影笑了。

　　婵娟认识他那么久，从来没见他笑得那般开心过。

　　“傻丫头。”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放柔了声音，说：“放心吧，三书六礼，三媒六聘，一样都不会少的。”

　　然而他们终究没能敌得过命运的安排。

　　不过数日后，秦落羽因为薛玉衡的事，不得不赶去眉城。

　　再后来，便是婵娟染了疫病，眉城病坊那场大火。

　　绝影离开缘空寺去病坊救火，秦落羽怀着六个月身孕，死在那场大火中。

　　她和绝影之间的一切，从这个时候起，好像就再也回不了从前了。

　　她后来质问绝影为何不留在缘空寺，绝影沉默了许久，才说，“我不放心你，娘娘也不放心你，所以......”

　　“所以你就带人去了病坊，丢下公主在缘空寺？绝影，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还记不记得皇上临走前怎么跟你说的？要不是因为你擅离职守，公主她也许根本就不会死！”

　　婵娟因为秦落羽的死，那时已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哭着说了许许多多激愤的话，总之没有一句是好话。

　　她不能原谅自己，也不能原谅绝影，执意去了不夜都，为秦落羽守陵。

　　三年多后，等到秦落羽重新归来，她总算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想要好好弥补绝影时。

　　他却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