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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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雪背着雅树，亦步亦趋的跟在幸司身后。
虽然已经是深夜了，可是警局内却人来人往，因为突发的凶杀案，很多人都被紧急调回，全力捉拿在逃的凶手。
看到跟着幸司的美雪，他们虽然有些好奇，但也没人觉得奇怪，每逢祭典，都会有一些小孩走失的案子，最多过一晚，这些孩子就会被家长接走。
前台的美代子正在忙着整理手中的文件，抬头的功夫却看到水谷幸司向她走来。
“水谷前辈？现场的任务完成了吗？”
幸司摇摇头，低声在美代子耳边讲了几句，然后侧了侧身体，让出了站在他身后的美雪。
美代子看着脸上泪痕未干的美雪，惊讶的用手捂住了嘴，这么小的孩子来认领父母的尸体？
“美代子，还请给他们安排一间休息室，美雪不希望惊醒她的弟弟。”
幸司的语气很沉重，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另外，还请给我一份认领申请表，我来帮他们填吧。”
美代子点点头，递给他一张申请表，然后绕过接待台，走到美雪面前，弯着腰轻声说道，“美雪，姐姐带你去休息一下好不好？”
美雪用还有些嘶哑的声音轻声道，“谢谢姐姐。”
她跟着美代子，走进一间无人的休息室，将背上的雅树轻轻放在唯一的床上，看着雅树天真可爱的睡脸，又一股悲伤涌上心头，但她没有哭出来。
转身看向还没离去的美代子，“姐姐，请问洗手间在哪边？”
“出门左拐到底就是，需要姐姐陪你去吗？”
美雪摇摇头，“我自己能去，还麻烦姐姐帮我照看一下我的弟弟，谢谢姐姐。”
“没问题，你放心去吧，姐姐等你回来。”。
美雪再次给美代子道了谢，才走了出去。
来到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母亲亲手盘起的头发已经有些散乱，两个眼睛也又红又肿，美雪索性拿掉头上的饰品，小心的收进手袋里，把盘起的长发解开，用头绳简单的绑了一下，再用水洗了洗脸，整个人看起来稍微有了点精神。
回到休息室时，美代子已经给她准备了一杯热茶，还给雅树拿了一条毯子。
接过热茶，美雪再次轻声道谢，然后静静的看着雅树的睡脸。
房间里压抑的气氛几乎让美代子有些窒息，但越是这样，她越担心美雪会因为太过伤心做出什么傻事，不敢离去。
这时，填好了表格的幸司推门进来，示意美雪可以跟他去看一看父母了。
美雪捏了捏双拳，用求助的目光看向美代子，美代子了然的点点头，坐在了雅树的床边，美雪这才跟着幸司离开。
随着美雪离去，美代子才发出一声叹息。
停尸间内，两具盖着白布的遗体已经放在了房间中间。
幸司带着美雪缓缓走向前，然后他伸手慢慢掀开了盖在遗体脸上的白布，悠介和茉美的脸也显露了出来。
美雪再也坚持不住，双腿一软，跪坐在地。
幸司连忙想扶起美雪，却被她拒绝了。
深吸了一口气，美雪靠着自己的力量慢慢站了起来。
看着父母的脸，虽然没有一丝血色，但表情却很安详，她伸手帮助父母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然后向幸司点点头，转身走出了停尸间。
在休息室发呆的美代子看到美雪表情恍惚的走了进来，正准备说点什么，却被跟着进来的幸司摇头阻止，随后在幸司的示意下，两人离开了休息室。
“水谷前辈，确认了吗？”离开休息室，美代子迫不及待的问道。
幸司点了点头，然后说，“美代子，帮我个忙，今晚你值夜班，多照看一下两个孩子，我准备回去和我太太说一下这两个孩子的情况，明天我问问美雪愿不愿意先到我家住。”
“没问题，水谷前辈放心吧。”
“拜托了。”说完，幸司又看了一眼休息室的门，叹了声气，美代子也看了一眼休息室，目光中满是不忍。
“美雪，美雪，对不起啊，这次爸爸不告而别了，真的很抱歉呢，都还没有看到美雪获得幸福。”
“妈妈也很抱歉呢，明明说好要帮美雪挑个好丈夫的，不过美雪很厉害，一个人也一定可以的。”
“美雪，雅树就拜托你了。”
美雪猛然惊醒，原来自己不知不觉趴在雅树身边睡着了，是梦吗？脸上似乎还有未干的泪水……
“父亲，母亲，不要走啊！”
雅树这时也突然高喊着惊醒过来，看到坐在床边的美雪，双眼一红，泪水不断落下，“姐姐，我梦到了父亲，母亲，他们说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让我好好听你的话，姐姐，我想见父亲，母亲……”
美雪，抱着雅树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没事的，没事的，姐姐就在这里，雅树不怕，没事的……”
良久，雅树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开口问道，“姐姐，我们这是在哪啊？我想回家见父亲，母亲……”
美雪沉默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和雅树说父亲母亲的离去，也许谎言能带来一时的平静，但是谎言破灭的时候，绝望也来的更加猛烈。
姐姐的沉默让雅树有些心慌，这时他才看到姐姐的脸上还有些泪痕，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见姐姐哭过，哪怕生活再苦，困难再多，姐姐也总是能笑着安慰大家……
“雅树，父亲母亲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走了？父亲母亲去哪里了？他们不要我们了吗？”说着，雅树的泪水又开始流下。
“父亲母亲永远都不会不要我们，只是他们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回不来了。”
“姐姐，父亲母亲，是死了吗……”虽然只有五岁，但是雅树已经明白了死亡的含义。
美雪点了点头，努力控制着眼泪不再流出来。
“哇……姐姐，我想父亲母亲……”得到了确认，雅树抱着美雪放声大哭。
没有说话，美雪只是抱紧了雅树，也许是想给他一些安慰，也许是想再从他身上感受一丝家人的温暖……
“姐姐，我，我想再看看父亲母亲……”
“好，姐姐带你去，不过你要跟姐姐去洗洗脸，父亲母亲不会愿意看到我们哭的样子。”
“嗯！”
带着雅树来到洗手间，美雪用手绢帮他和自己清理了泪痕和刚刚睡醒的痕迹，带他来到了接待台，却发现坐在接待台后面的不是她昨晚见过的姐姐。
“你们醒了吗？”
就在美雪有些犯难的时候，幸司正好走进警局。
见到幸司，美雪拉着雅树鞠躬道谢，“昨晚承蒙水谷先生的照顾了。”
“啊，不用客气，那个，你们今天有什么打算吗？”
“我，我弟弟向再看父亲母亲一眼。”
幸司有些震惊的看着美雪，“美雪，你确定吗？”
美雪认真的点点头，“有些事，错过可能会后悔一生，而且，雅树是浅井家唯一的男性了，他也必须面对这一切。”
漂亮，坚强，懂事，还很严厉……
幸司点点头，心里对美雪又有了新的认识，“那你们先在旁边坐一下，我去帮你们办理一下手续。”
坐在旁边的长椅上，想着将要见到死去的父亲母亲，雅树突然有点紧张，他求助似的握紧了美雪的手，“姐姐，我，我有点怕……”
“没事的。”美雪轻轻拍了拍雅树的手，“父亲母亲不论变成什么样子，他们都是爱我们的。”
“嗯！”听了美雪的话，雅树放松了点，但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父亲母亲的笑脸，他又有些难过，不过他还记着姐姐的话，没有哭出来，只是偷偷的用衣袖擦去偶尔流出来的泪水。
不一会，幸司就办好了手续，看到幸司对他们点头示意，美雪熟练地牵起雅树，跟在幸司身后。
进入停尸间，看到房子中间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雅树还是退缩了，他迟迟不敢走过去。
美雪没有催促他，只是握紧了他的手，轻声说，“别怕，姐姐在呢。”
在美雪的鼓励下，雅树慢慢走到幸司身边，在幸司掀开白布后，看着父亲母亲熟悉的脸庞，雅树心中的惊恐全都化为悲痛喷涌而出。
他哭喊着用手轻轻晃动着父亲母亲的身体，似乎想把他们叫醒。
美雪走到雅树身边，制止了他的动作，把他紧紧抱在怀里，“雅树，父亲母亲很累了，让他们休息吧，姐姐会陪着你的。”
雅树没有反抗，反手抱住了美雪的脖子，趴在美雪的肩上放声大哭。
一通发泄后，雅树也慢慢平复下来，他松开美雪，重新走到父亲母亲的身边，用手掌轻轻抚摸着他们的脸庞。
美雪也走到雅树身边，再次帮父亲母亲整理有些散乱的发丝。
“姐姐，你会不会也丢下雅树……”
“不会的，姐姐绝对不会丢下雅树的。”
“姐姐，你能跟我拉钩吗？”
美雪认真的伸出小手指，在父亲母亲的遗体旁和雅树的小手指勾在一起，说道，“勾手指~勾手指~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