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虾与电话

　　我关掉手机瞥了她一眼，我已经不爽她这么说话和样子了。可是桤木依旧嬉皮赖脸上去一把搂住她，“好嘞好嘞！走走走！”然后走一段，又回头拉着我，“别理她，她有病。”

　　我知道她只是嘴上说说，即使我跟美宥关系真的不好了，她也不会离开她的。

　　一直往前走就是花鸟市场，那对面还有个护城河，河边上草木丛生更好的是有个亭子供我们歇会儿。那离我小妈的娘家很近，他们是很早些年从外地搬来的。过年过节我总要被拖着来吃饭。

　　“上次来玩的时候有对夫妻问我这是不是瘦西湖呢。”我说。

　　“这哪跟瘦西湖像啦？”桤木说。

　　“靠的近呗，风景也不错啊，人家外地人不认识怪谁？”

　　我和桤木一直在说话，美宥总是心不在身的样子，我也懒的跟她搭话。只是一口气堵着心，这么些年的感情了，要是变了也是怪难受的。

　　我又打开相机，给她拍了几张背影。

　　“美宥，看，拍的真好看！”桤木抢过我的手机去给她看，我远远地看着她笑了，心里倒真舒服了些。

　　后来又去了一趟花鸟市场。

　　美宥说，她家阳台上少些东西，她想买株兰花。

　　我和桤木都不懂兰，给不了她意见，只能一家一家挨着看。

　　“姑娘，这株叫十八香兰。”胖胖的老板对拿着一株红袋子裹着根的兰花的美宥说，“这个种好呢，等开了花你就知道了。”

　　“它什么时候开花啊？”美宥用普通话说着，我们方言都是平舌音，怎么说普通话都有点舌头捋不平，且我看美宥怎么讲怎么拗口。

　　“还有几个月，开出来可好看了！”老板又给她叽里咕噜交代一堆，我和桤木就忙着发呆，等他们谈好了，我们齐心帮着她为了一块钱还价。

　　“这叫什么啊？”我指着一株小树，青绿的，有点发油的亮，小叶子一层一层，可爱的像个孩子站在我面前。

　　“它叫幸‘胡’树，把它买回去，你就幸‘胡’了！”老板的口音惹得我们捧腹大笑。

　　幸福树，买了它我们真的会幸福吗？

　　我给它拍了张照存在手机里，只希望，我们能与“幸”沾点边就“福”了。

　　其实今天真的很开心，但我心底深深知道，有些东西，变了就是变了。

　　回家的路上，拎着一盘兰花的美宥远远看着，总有种独特的坚强。

　　我给她照了几张背影，又嘻嘻哈哈和桤木自拍，她一转身，又是一声怪调，“啧！走不走哎！”

　　有那么一家人总在为吃的跟你叮叮当当，别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人家即使捡回来的至少吃不是问题。

　　关于那些父母省吃俭用供孩子上大学的故事，我一度认为都是编出来骗人眼泪的。因为的我爹妈，不让我上学，不让我吃好的，甚至偶尔一盘小河虾都不让你吃的舒服。

　　中午，表弟又来蹭饭，奶奶给他不停夹菜，他明明就嫌弃老人筷子脏不乐意吃，奶奶乐得高兴，嘴里还怪瞠着，“嗯！死样！这个都不吃……”话说完才一会，又给他指指盘子仿佛他才几岁，“这个虾子，快吃啊，不吃要给你姐姐吃光了！”

　　我已经习以为常了，我总扮演着土匪的角色，不仅仅在这个家，还有在刘红梅那，她总对徐珊珊说，“快吃，不吃姐姐跟你抢光了”。

　　我是有多毒的心呢！见什么都抢，跟谁都抢的么！我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东西，没有唯一只属于我的东西！就是这样，所以我对刘炎林的依赖和霸占心就更强了，除了我的爱人，谁都不是我的……但他好像还是不能理会我，总说因为我自己馋。

　　我翻着白眼不理会她的造词，家里很少弄虾之类的，他们嫌烦，每顿都凑合，而我偏偏又是个嘴刁的人。

　　筷子再次伸进碗里时，被爷爷打掉了。

　　“干嘛！”

　　“饭都吃完了还吃！都吃了多少了！你把你个碗看看！”

　　“我就多吃几个怎么了！不就是个虾子么！至于啊！”

　　“你爸在家又要骂你了！吃完了还吃，不像个样子！将来还不知道要坑谁家。”

　　剩下的话，已经难听的我堵得慌，踢开凳子一口气爬上楼。

　　这样的家，这样的家人……为什么是我的，为什么没人来跟我抢……我不想要，我什么都不想要……我想离开，如果我有钱，我一定离开！“嘭！”的摔起门就躲进房间哭。

　　正午阳光正好明亮，我对着没有窗帘的窗户哇哇大叫，“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一个这样的家！为什么！”

　　这样的事不是第一回，以前我可能没那么多心思琢磨，现在越长大我越开始转牛角尖，什么不对我心意的事都要拿来哭一哭才舒服。

　　哭累了，拿着镜子照照自己的惨样，想着他们说的话做的事我越觉得委屈。一个电话打给刘红梅。

　　“哇！他们不给我吃！就一个破虾子要跟我说半天！哇！他们虐待我！”事后想想，这些话虽然是心里话，也有些言过其实了，当时，可能只是为了把积怨已久的心里话都爆出来吧。

　　刘红梅的手机是我高中时她给我买的诺基亚，已经很老了……也或者是我哭得很难听。她记得要蹦脚了，“你说什么啊？说清楚了啊，我听不清。”

　　于是我顺了口气又结结奏奏的说了一遍，“就一盘虾子！那小河虾小的都看不到了！我才吃了几个，他就忙着省给她儿他外孙子吃，我就不是个人！”直到第三遍她才听清楚了，很快她就与我站到了同一阵线，“我说的哎！就你家那些老古东西，吃个饭都要跟孩子叮叮当当的！早些死了才好！就一盘虾子还这样子，什么倒得穷人家！”她越说越来劲，仿佛能面对面的跟他们吵起来，“要不然我当时就走啦，跟这穷人家过不下去啊！你别哭了，等会我打给你老子！”

　　我听着听着好像变成她在诉苦，不等她说完我就挂了电话。

　　又嗷叫了几嗓子，心里仍旧憋得慌，一抬头，阳光刺眼的紧，镜子里的我红鼻头红眼睛，越看越奇怪越不像我。紧赶着一会的功夫手机响了。

　　来电是朱广云，我顿时又找到个发泄口，一接听就是一顿咆哮，“他们不给我吃！就晓得给他家外孙子吃！他外孙子好，等他们老了我看他怎么好！”

　　我以为他听清楚了，他的手机总不算老的吧，没想到，又是一句，“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清，乌拉拉的说什么？”

　　我也不想再重复一遍，一下子挂断了电话。

　　不一会儿的功夫，我小妈的电话来了，那会我已经没力气嚎了，沙哑着嗓子跟她重头说到尾。

　　“是的哎！我知道你家爹爹奶奶那种人呢，专门在吃上面跟你过不去，他哪是跟你一个人这样子哦，你看妈妈在家里都瘦了不像样子了，要不是中午在婆婆家吃饭哦，你家那个饭我是一口都吃不下去。哦……乖乖乖，妈妈回去给你弄虾子，别哭了，乖啊，妈妈欢喜你呢，听话！”

　　“恩，恩……”

　　她说一句，我恩一句，就是这样的虚情假意，我也乐意去听，至少能给我心里一份安慰。想来也好笑，就这么一件事，妈妈推到爸爸身上，爸爸推到小妈身上……结果呢，那份哭完后干涩的无尽凄凉和事件结果，还是由我独立承担。

　　哭，由我开始，到哭不动了结束，他们扮演的的劝慰者一个比一个好看，有谁是真正因为我的哭疼到心里的，没有……

　　我也不想打电话给刘炎林，除了被他说矫情，大概也并不会为我心疼吧。再说我这样的窘迫家庭——一个离异的头衔，肮脏不堪的内里亲情，我都受不了，怎么还打开让我爱的人看到。

　　就这么坐着晒了一下午的太阳，看了一下午的小说。

　　又一通电话，我没好气的接起，“萧萧啊，快来农行路口上，我给你弄的虾子。”

　　是刘红梅，她做的虾都是大虾，浓稠的酱汁看着黑黢黢的，鲜嫩的虾肉叫人吮指回味。我总是最喜爱的，却是徐珊珊吃到厌了的虾……

　　一日复一日的打开老手机，没有消息，没有电话。

　　呵呵，我抬头望着黄晕的楼梯灯，好不凄凉！

　　渴望爱的人遇着个拿不出爱的男人，却又爱的死去活来的不愿意放手。

　　每次我一想到要放手，先想到的就是将来陪在他身边的女人会享受着原本属于的爱，我觉得我会崩溃！我只要在坚持一下，他都说了是爱我的，我只要日渐一日的坚持，他迟早有一天会放开来爱我的，爱我的一举一动，爱我的小脾气爱我的一切。

　　可是现在，我等的好累！

　　记得旅游的第三天，我们坐在西塘的永定桥边。

　　我旁敲侧击的问他，假如有一天我们分手了你会怎么办？

　　他想了一会，告诉我，他会先分了再把我追回来。

　　现在想想当时也许是因为他心情好才有这样令人欣喜的回答。

　　回到家，客厅坐着的是林叔叔，他是朱广云以前当保安时的同事。家里很有钱当保安纯粹消磨时间，朱广云是腰背受伤了才找的闲职，他总来跟朱广云喝酒，过年过节送他好烟好酒。我不懂为什么他对朱广云这样好，可能是富人对穷人的可怜吧。

　　朱广云的朋友都是按他的工作来的——都是临时的。

　　我觉得是应该的，他这样自私的人，有谁愿意做他朋友。

　　以前家里装修时，买的液晶电视没车子带回来，他正好碰到年轻时候的朋友，人家开着车的呢！只是可惜，人家不愿意帮他带回来。每次他开口说我的朋友时，我就会拿这件事臭他。

　　林叔叔每次来，他都跟我讲大道理想让我跟朱广云恢复正常的父女关系，我也规规矩矩的听了几次，但每每我被他打动打算对朱广云放下心防时，他那种乐此不彼的“狠话追逐”大浪似的袭来，我只能还击还击，否则我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