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云雀心忧地看了眼小姐，又瞪了瞪宋清棠，这才咬着唇愣愣地出了屋。

　　外头候着的小厮一见人出来了，边捶腿边哎哟一声：“姑奶奶，你可算出来了。我家王爷可在书房等着你呢！”

　　云雀讷讷的：“王、王爷？！”

　　小厮忙点头，云雀还没回过神来，小厮就拉着匆匆往书房跑。

　　“王爷为何寻我？不该寻我家小姐吗？”

　　“姐姐，这可难为我了，这王爷的心思咱也不敢猜呀......”

　　......

　　燕行渊坐在矮几前，听到两人匆匆的步伐声，搁下狼毫，淡淡地抬眼：“回西厢房外候着，等宋姑娘出来，带她去常春楼。”

　　小厮擦汗的手一顿：“是。”

　　说完，也顾不上擦汗了，匆匆原路返回。

　　等人一溜烟走没影了，云雀仍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站在门槛处，一动也不敢动，手里紧紧捏着的帕子褶皱无比。

　　燕行渊也没喊人进来坐的意思：“在云瑶姑娘身边多久了？”

　　“回、回王爷。奴婢从小跟云瑶姑娘一道长大，未曾离身。”云雀心道不好，只怕王爷怪罪厨娘一事，低头不敢造次。

　　“云瑶姑娘芳龄几许？”

　　“......二十又二。”

　　燕行渊轻叩几案，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本王若是没有记错，云瑶姑娘自幼起，手肘处便有巴掌大的红印。她自幼貌美如花，独独这算个人生败笔，是而衣不露臂，遮得严严实实的。”

　　“......王爷好记性。”

　　“即便如此，她也不吵不闹，乐乐呵呵。本王幼时时常瞧不起他，她也不恼，整日跟在身后。”燕行渊说到这，不知为何，莫名烦躁，摔笔啧了声。

　　哐当一声，云雀的心抖上三抖。

　　她慌慌张张，身后冒汗，只顾着讨好：“那那是王爷英俊潇洒，云瑶小姐自幼就与您交好，对、对王爷上心。还望王爷开恩，莫怪我家小姐。”

　　“开恩？开什么？”燕行渊哼笑，“本王倒是要问问，近些日子来云瑶姑娘时常魂不守舍，今日又在我府上大吵大闹。云瑶姑娘向来安分守己以礼待人，如今这，又是何居心啊？”⑦⑧中文全网更新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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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奴婢知无不言，还请王爷息怒！”她说着，双膝跪地，瞳孔收缩，“我家小姐数日前感染了风寒，睡梦中常常说自己不属于玉家，还还说什么系统什么直播......可醒来便又清醒了，也不记得自己说的胡话！那时起，小姐性格多变，也变得古怪起来。”

　　“我们只当小姐伤寒尚未痊愈，身心俱疲，这才将睡梦与实际混淆起来。可今日......小姐听了奴婢的一番话，怕王爷怪罪下来，内心惶惶切切，这才失了神，气急攻心，晕了过去。醒来后......就......完全变了。”

　　“......”燕行渊神色莫辨，紧紧盯着她，“你说的，可是实话？”

　　“奴婢不敢欺瞒。”云雀哆哆嗦嗦。

　　燕行渊定定看了两眼，拿过刚刚扔下的狼毫，沾着墨汁，在纸上写下一个“杨”字。

　　“退下吧。”

　　.

　　常春楼是宣陵王府邸的高阁楼。

　　因其处在王爷心爱的花园边上，花草丛生，枝繁叶茂，四季如春，故而得名常春楼。连牌匾都是王爷前几日心血来潮，亲笔提的字。

　　常春楼无人居住，一尘不染，今日终于迎来了第一位住房客人。

　　宋清棠跌跌撞撞冲进屋，嘴里还喊着：“干！干啊！......今日不醉不归，喝他个够呀！”

　　“哎呀，你可别喝不喝的了！云瑶姑娘带来的那点酒全被你喝完了。你闻闻，你闻闻，一股酒味，待会王爷来了有你受的。”小厮在后头扶着，显些被宋清棠摇摇晃晃的走姿挤到门框柱子上。

　　“你！你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明明是特意的！嘿嘿！”宋清棠半眯着眼，完全不懂他的意思，嘿嘿傻笑了两声，“我跟翠翠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要不是这...这儿没有烧烤，我一定吃到老板收摊！王、王爷算个什么东西？他，他又不是燕行渊......”

　　她说着说着，沮丧着脸，神情落寞。

　　小厮扶着她走到床榻边上，心底一阵无奈：“我都说你喝醉了，别天天没大没小的，王爷就姓燕，但你可不能直呼其名啊！”

　　宋清棠垂头丧气：“......不，呜，他不是。”说完，闷头倒在枕头上，反反复复嚼着他不是这三个字眼。

　　“哎哟......我说你这......”

　　一句话刚说到一半，小厮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熟料门被推开了。

　　燕行渊裹挟着门外的风款步前来：“这是怎么了？”

　　甫一进屋，酒味铺天盖地钻入鼻中，好像空气被抽完了，满世界只剩被打翻的酒坛子。

　　小厮不知道如何解释，支支吾吾地只说了宋清棠和云瑶两人不分你我，半刻钟功夫便将上寻将军带来的三大坛女儿红喝尽了。

　　燕行渊心下了然，动动嘴皮子：“行了，让阿青去膳房煮两碗白粥来。”

　　小厮连声应下。

　　等小厮离开后，燕行渊这才走进了，坐在床边上默不作声。

　　宋清棠醉得稀烂，一路闹腾个不停，这会儿接近迷糊，躺在床上维持着大字，咂巴着嘴小声嘟囔。

　　燕行渊没听清，凑过去贴近了些。

　　“......他不是，他不会是的。”

　　“可是好喜欢呀，好喜欢......”

　　“想回家，呜......嗯......”

　　说到后面，宋清棠像是喘不过气来，如蚊讷讷，边说边大喘着气，哼哼唧唧的。

　　燕行渊眉毛皱了皱，见她难受，悄悄走过去，轻柔地扶着她起身：“你跟云......杨翠翠聊了什么？”

　　“翠翠......翠翠。”宋清棠只会反复重复，舔着唇说不出下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宋清棠脸上红扑扑的，整个人都像冒着热气泡泡。眼睛半眯不眯，眼角处还带着点湿痕，好像就要挤两滴眼泪出来似的。

　　燕行渊见她这样子，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她的脸：“本王这儿不好？为何想回家？”

　　肌肤相触之处，是温热，细腻的。

　　好在不滚烫，没有发热生病。

　　宋清棠却愈发委屈起来，竟是扯着燕行渊的袖子不肯撒手：“翠翠......呜......想要电视机，想要游戏......”

　　她越说，神情越难过，低低哭出声：“还有，学、学长......毕业典礼，他答应来看我的，可是我不在了，我好喜欢他啊......你说他，他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燕行渊皱眉。

　　他拍拍宋清棠的手，哑声说：“清棠姑娘，你醉了......”

　　一句话尚未说完，刚要接着说，燕行渊只觉得袖口被身前人拽得更紧了，两人凑得近，呼吸交缠在一起，格外热。

　　而宋清棠恰恰抬眼，借着月色与黯淡的灯光，目光空洞却忧伤地望着燕行渊。

　　一撞入这样的眼神中，燕行渊心跳漏了半拍。

　　宋清棠却不知为何，鼻尖通红，晶莹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沾湿了两人的衣物。

　　她哽咽：“学长......你，我们......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也不愿意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是我像个臭屁虫整天跟在你屁股后面......”

　　“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不要嫌我烦呀！就一次，就假装对我很好很好，一次就好了，好不好？以后我不烦你了。我透支掉我的生日愿望，就一次，好不好？”

　　她呜呜咽咽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一眼燕行渊，好似怕他生气，又补了句。

　　“是真的喜欢，真的真的喜欢呀。”

　　两人凑得近，这个距离，燕行渊甚至能数清宋清棠的睫毛，又哪会看不懂她眼底的悲伤呢？

　　所有伪装被悉数打碎。

　　从第一眼在田间见到她，燕行渊就知道，她是宋清棠，那个咋咋唬唬，天天跟在他身后跑的学妹。

　　是那个说了无数遍喜欢的学妹。还是那个，他最喜欢的学妹。

　　可是宋清棠从来记不清他的个人习惯，作息时间。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吃蒜不吃姜，口味挑得很，更不喜欢在半夜吃夜宵。独独眼前这个，他也曾想捧在手心的人，好像她嘴里说的喜欢，真的只是说说而已。

　　就连如今，好像都没看出他就是燕行渊本人，就是她的学长，而不是什么宣陵王燕行渊。

　　他依旧不愿相信这声喜欢，哑声说：“喜欢吗？有多喜欢？”

　　他好像第一次意识到。

　　或许，宋清棠嘴里的喜欢，是真的喜欢。

　　她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呢？

　　宋清棠吸了吸鼻子：“我的每一篇日记都跟你有关......翠翠说你不记得我，你见过太多太多学妹了，所以我，我总是去你面前晃。哪怕他们都说我腆着脸倒贴你，我都不怕......可是我，真的好累啊，学长。”

　　“少女的心事是藏不住的，我总说我不喜欢你了，然后你一不搭理我，我就想哭。”宋清棠头脑发昏，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匣子一打开，就什么都收不住了，“我在你面前一直是开心果呀，我也不能让你看见。可是我经常偷偷哭的，我一定是最没用最没用的人了......”

　　酒或许很烈，很上头。

　　宋清棠喝了酒，大抵就算是壮了胆，竟然就这么闭上眼，循着燕行渊所在的地方。

　　燕行渊一双眼愣愣地看了半晌。

　　宋清棠猛地凑过去，嘴唇贴上。

　　燕行渊忘了躲。

　　就一个吻，蜻蜓点水般轻柔。

　　宋清棠立马退开：“初吻，给你了。就......有这么喜欢......已经给你了，没有七天无理由退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