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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春分,人比黄花瘦

画堂无限深幽 | 作者:瓯云 | 更新时间:2021-01-10 17:3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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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昌裕十四年春。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冰雪开始消融,草长而莺飞,生机勃勃,似乎一切都很好。

  前几日下的小雨,今日还有些,只是到了现下已经停了。雨天过后,尽是晴天。这晴朗的天空下,到处飘洒着春日的芬香。

  这样暖和而充满生机的春天,与我而言却是与冬日的寒冷一般,都是没有任何的气色。就如同我那还在病中的姨娘一般。

  ……

  ……

  姨娘生病了,我前去恳求父亲让我去探望一下,但父亲并不允许,只让太医去看看。我尝试偷偷去看她,但并不行,看守姨娘的侍卫丝毫都不肯通融。

  直至两个月后,姨娘病的很重,我求了父亲两次,才许我去看她,但并不准多留。

  我不知道姨娘与父亲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那日父亲去叫姨娘来,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父亲发怒说姨娘殿前失仪,失礼于先皇后,下令将姨娘禁足。姨娘一向对先皇后尊敬,怎会失礼?只是说这话的人是父亲,他是大齐的皇帝,我自然不敢反驳,只那以后,我未再见过姨娘一面。

  而我再次见到姨娘时,她躺在床上,面容苍白,身子骨瘦弱着不行,她才四十多,却病得像个五六十的老妇人,虽然这么说自己的生母不大好,但确实如此,她病得很重很重。

  “姨娘。”我跪在她床前,企图想要减少她生病时我未能尽孝去侍候她的罪过。

  她似是听到了,慢慢的睁开眼睛来,看着我,我跪着挪过去,她扬起她那有些颤抖的双手,喘着气,眼里泛着泪光,抚摸着我的脸。

  “你来了,景旸,我的儿子。”

  我哭着向她点头。

  “你看着长高了不少,但是你瘦了。”

  这是她对我说的我记得最深刻的一句话。她病了之后却还在惦记着我,而我却连看她一面都的机会都没有。

  我抹去她眼角的泪水:“你也是,你病了,比以前憔悴了不少。”

  她不再答话,挨在我肩上,默默的流着泪。我们就这样子享受着少有的母子时光。

  她被禁足时,我已经满八岁,那时我早已搬出姨娘的寝宫。算起来,我已有将近一年没有见过她了。

  忽然她抬起头来问我:“你是怎么进来的?”

  父亲派了侍卫在这里守着,里边的人出不去,外边的人也进不来。倘若没有父亲许可,我怎么进得来?

  我说:“是父亲让我来看你的。”

  “哦!”

  她的情绪有点低落,我来看她,不该高兴吗?怎么还这般不高兴。

  过了一会,她又问:“他,他有说什么吗?”

  “没有。”

  她听了我这话不免有些怅惘,也不再说话,她口中的“他”指的是父亲,我知道,她喜欢父亲,才不顾一切嫁给他,可如今却得到这样的结局。毕竟二十多年的夫妻说恩断义绝就恩断义绝,思毫也不顾忌。也是,父亲心中只有先皇后,哪里会在乎其他人?

  我看着她,很不是滋味,怎么就不会说点好话呢?

  我言道:“其实父亲还是在乎你的,不然也不会让我来看你。”

  见她仍旧不说话,我继续劝慰她:“没事,姨娘,你好好养病,病好了,我再去求求父亲,等父亲气消了,也没事了。”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哪有那么简单?你……你父亲怕也不会原谅我了。”

  后面那句话说得极小声,似是在喃喃自语,我也听不清。她没有再说下去,我也没勇气再问。

  我宽慰她:“姨娘,你要好好养病,我最近学会了不少东西。回头我都让你看看。”

  “好!景旸,你要听师傅们的话,好好学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嗯。”

  之后,我又与姨娘说了会话,喂了她药,服侍她睡下之后,便离开了。

  我见过姨娘后,又去恳求父亲让我前去侍疾,却不想父亲训斥了我一通。

  “当初你母亲病时你怎不去侍疾,你姨娘病了,却几次三番过来求我,你眼里可还有你母亲?”

  我在心里暗自说,萧皇后病了,连你都赶出来,哪里轮到我去。

  几日后,父亲才与我说,让我前去侍疾,要我尽一下为人子的孝道。

  我询问太医,太医说了,姨娘受打击太大,加之心中郁结,平时不注意保养,终生成大病,而且也活不了多久。

  或许父亲是看在姨娘不久于人世,才许我来侍候她吧。

  我既是伤心又是无奈。我与她也就仅剩下这短短的一段时间了。

  我照顾姨娘一些时日了,可姨娘的病是一日比一日重。

  瞧着她在睡梦中还在呓语着父亲,叫着父亲,姨娘的心里应该很爱很爱父亲吧,只是父亲只爱萧皇后,就连盛宠多年的丽妃也不如。

  父亲待她这般无情,可有恨过他?

  这句话我想问她很久了,只是一直都不敢问。一日,我终于鼓起勇气问她。

  “姨娘,你恨父亲吗?”

  他娶了旁人做妻子,却让你做了他的侧妃,即便他册封了你为敏妃又如何,你再喜欢他却也不能让他爱你多一分。帝王总是无情的。

  她沉思良久,终于说出:“不,我不恨!”

  她看着我,略有哀伤,眼角不经意流出眼泪来,她也没有去抹掉,小声细语的述说着:“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明知他要娶萧氏女为正妃,可我依然要嫁给他,哪怕是做妾我也愿意,只恨你外祖不及萧家势力强大,能助他登上帝位。其实我早就知道,他爱的人不是我,心里头也没有我,只是我嫉妒心重,害了他心爱的女人和儿子。儿啊,你外祖父被贬是意料之中,而我也是罪有应得,你父亲顾念情分,才没有把我做的事情公之于众。”

  她说到这时,已经是泪流满面:“儿,不要怨恨你父亲,要怨就怨我。”

  她说一句话,我心中的疼痛就多一分,见她还待说,我止住了她,不想让她再说下去:“姨娘,你别说了,我知道……”

  我还未说完,她就抢了我的话:“你知道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我再阻止、再宽慰她也无用,这些话她怕也是憋在心里许久了吧。明明是怨恨,却说着不恨,她在后悔,也是在自责,更是愧疚,或许发泄出来对她也是一种好处。我心痛,却又无可奈何。

  她又继续说,还带了点笑意,是苦笑、是强笑、也是自嘲:“我没有用,哈哈,我真的没有用!千辛万苦嫁给了你父亲,却保护不好你的哥哥。当了帝妃也不能帮扶你外祖一家,还连累了他们。偏偏就听信了别人的蛊惑,还被人利用,就算死了也不甘心。如今,连你的前途也一同陪进去了。”

  她的脸色极其苍白,却还在拼命的笑,她笑得很灿烂,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笑成这样子,可我总觉得她是在哭。

  我连忙劝住她,让她好好躺着休息。

  “不!”她从床上挣扎的起来,大叫一声。

  她猛的这么一叫,却连我也吓了一顿。我跑过去抱着她,叫了她一声。

  她很激动,喘着大气:“我不能再把你的前途都给赔进去了。不能……”

  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只见她转眼间吐出一口血来,她看着我,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已经昏了过去,我抱着她,慌乱的喊人去叫太医。

  之后她是连床都下不了了,整个人精神状态都比以前差多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甚至很常就昏迷过去。糊涂时,他便把我当做是我那才过了五岁就夭折了的哥哥,说我怎么长这么大了。清醒时,她絮絮叨叨的说不能就这么毁了我的前途,又嚷嚷着要见父亲,她求了许久,我也没敢答应她。直至最后我终于忍不下,还是去替她求了父亲。我怕她再没有机会见父亲一面,毕竟她曾经那么爱父亲。

  父亲看在人之将死的份上过来了,当时我站在殿外不远处,只听见父亲对姨娘说:“我说过,此事不会示于人前,你父亲那儿是朝廷的事,我也是公事公办,而你对太子做的事,我也不会对外透露半分,至于景旸,我也会好好待他的,你不必忧心。你就好好的养病吧。”

  父亲离开不久,她就把我叫到床前。把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写好的信交给我:“景旸,你听着,待我死后很多很多年,待你陷入绝境无法翻身才可以看,知道吗?”

  我强忍着泪水答应她。

  “我……我要你发誓。”

  我竖起三根手指,望着她,庄重的发誓:“我赵景旸发誓,一定按照姨娘所说的话去做,如有违背,不得……”

  我还未说完,她就已冲过去捂住我的嘴,轻声说道:“别说了。”

  她看着我,缓声说道:“还有,你要好好活着,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你要当太子,你要坐在宣室殿那个宝座上,你要让所有人拜在你的脚下。”

  我愣了愣,当太子,甚至是当皇帝,我想都不敢想,可姨娘却说了出来,并且希望我当太子,我不敢应承,却没办法拒绝。只是在那里低头沉默着。

  她见我沉默着不说话,说道:“你一定要当太子,这样你才对得起我,我年过三十才有了你,我对你是有多大的希望,你难道就不知道吗?答应我,好吗?”

  我不知道怎么办,她千辛万苦求来父亲看她一面,就是为了挣我一个前程。可是我……

  她忽然咳嗽起来,我伸手过去抚抚她的后背,想要让她好受些,可是她用力甩走了我的手,她一定是用尽全身力气甩开了的我,挣扎时几乎要摔下床去,我慌乱的扶住了她,她仍旧是不让我帮她,也不许我不叫我人,只踉踉跄跄的裹了被子,躺了下去,不再理会我,任由我这样跪着。

  我们似乎在比谁比谁坚持的更久,我知道,姨娘这样的身子坚持不了多久,再僵持下去,我会赢的,但是,我不想让她伤心。

  过了许久,我终于做了决定,我抹掉泪水,握住她的手:“姨娘,我听你的,我当太子,我会努力当上太子的。”

  她听了,转过身来,抚摸着我:“好,好,这才是我……我的好儿子。记住,你一定要谨慎小心,或许到最后,我给你的那封信你根本就不需要看。那封信其实也帮不了你什么,只是有些事……咳咳……”

  她还没说完就咳嗽起来,此刻,又喷出一口血来,我替她整理干净,换了衣服,又洗漱一番,让她睡下,我也去休息会儿。

  当我再回来瞧她时,她已经醒了,也没有叫人,只在那里躺着,眼睛看着上方,喘气也极为辛苦,气色很不好,好似很是痛苦的样子。

  她仿佛已经没有丝毫的生气,仿佛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我瞧着她情况很不对劲,我想去叫人来,她说不用,只想和我说会话。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该走的还是会走,丝毫不会为你的不舍得而停留半分话来。

  我看着她,有着不舍,也有着不忍,最终还是坐在床边,和她说起话来。

  她颤颤巍巍的抓住我的手:“只怕我就这样了,景旸,我的儿,唤我一声‘娘’可好?”

  我颤抖地说出了我想说了九年,而她渴望已久的那个字:“娘。”

  我接连着又说了好几次。她笑了,她说了句“好”,又看向窗外。

  父亲、母亲这是多般配的一对啊。我却不能用母亲去称呼我那只为生我、养我、疼我的生母。而我也只能在她临终前叫她一句娘了。

  “对不起,景旸,我要去陪你哥哥了。终其一生,我也没得到我想要的。得非所愿,愿非所得,可真是一语成畿啊!若有来世,定嫁一位好郎君,宁守着清寒,也不为皇家妾。”

  我就这样抱着她,小声的哭泣着,直至她真正离开的人世,我大声叫了声“娘”,只可惜她再也听不到了。

  姨娘病逝了,我才九岁。

  想来哥哥夭折时,姨娘也同我这般悲痛吧。

  父亲追封我的生母陈凌微为正一品敏仪贵妃,葬妃陵。

  后来我才知萧后的母家涉嫌叛国,是姨娘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萧皇后,使得帝后大吵一架。

  最为重要的是,“李氏之祸”是姨娘一手促成的。

  太子赵景旭,即是我的大哥,他喜欢一名侍女李氏,而李氏是与明王一同谋反的参将李立的女儿。是姨娘知晓后让人告发的,使李氏被打入天牢,也是姨娘派人告诉太子要把李氏赐死,结果太子单枪匹马闯入天牢,不仅没有救到李氏,反而被父亲训斥,又遭群臣弹劾,闹得人尽皆知,后来李氏为了不为太子为难,自缢了。

  李氏死了,太子病了一场,但事情并没有因此而结束,朝臣弹劾太子德不配位,而太子没有认错也没有辩驳,父亲最终下定了决心要废太子。萧后去求情,病倒了,也正因此,废太子的诏书迟迟没有下发,可太子却疯了,最后以不废而废把太子囚禁于皇家别院。

  太子疯了,萧后忧心,之前为萧家求情,跪了三日,落了病根,再加上先时的咳疾也没有痊愈,终成了痨病,又与父亲冷了许久,后来也病逝了。

  之后,父亲便知晓了姨娘做的这些事。以姨娘失礼于萧皇后而将姨娘禁足,而外祖父因“科举弊案”被贬出帝都。

  姨娘禁足后一年多就病逝了,而外祖父被贬不足两年,遇到山洪,连尸首都寻不回来了。

  姨娘去世了,外租父也去世了,世界上没有人能帮到我了,我只有靠自己。待我最好的是姨娘,尽管她只陪伴了我九年,但却是我人可以替代的。我既是应承了姨娘,那么太子之位甚至是皇位,我是一定要得到的,不管旁人对我是什么看法,也不管我有没有资格敢去争这个皇位,我都要争上一争。

  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同样的,不想当太子、当皇帝的皇子也不是好皇子。我就这样怀着姨娘对我的期盼,怀着所有人都看轻我,而我却丝毫不在意,向这个不现实,又太过于看高自己的梦奔去了。

  殊不知,在东宫那个地方、在宣政殿里那个宝座是踩着多少人的鲜血才上去的。所有人都拼了命、竭尽力地想要往上爬,却深陷其中,最终将自己置身于永无翻身之地。世人总是贪婪的想要得到更多,就连我自己也无法自拔。

  从前我还在嘲笑着太子因为李氏,最终把自己送上绝路。而我自己何尝不是一样,爱她深入骨髓,却总是不经意的伤她,失去了她还懵然不觉。

  多年后,我才真正体会到姨娘临终前那句“得非所愿,愿非所得”。原来在世间上,从来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你得到一样,便会失去一样。得即是失,失即是得。

  或许到头来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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