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流泪

　　一千二百斤小麦，也就是一千二百元钱，对于吃饱穿暖的人而言，对于有钱人而言，不足一提，也许他们家里养的狗，一个月也花销一千多块钱，可对于这些依然苦苦在黄土地上为温饱挣扎的人们而言，意义非凡。不交公粮了，三提五统也免了，马粉玲和乡亲们一样激动。

　　等人们的情绪稍微平静后，西装革履的包村干部马副乡长坐了下来，村支部书记李云飞站了起来，冲着站在党旗下的人们喊道：“各位父老乡亲，我们尚家河村山大沟深，人口居住风散，家家户户都有耕地一百多亩，可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滚牛洼地，坡度都在四十五度以上。我们付出的汗水没有少流，可年年吃不饱。现在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的地方都解决了温饱问题，可我们就是那吃不饱的百分之一。问题出在那里呢？我认为问题出在我们的耕地就不适应种小麦，有的家庭种了五十多亩冬小麦，可到时候一亩打不下一百斤，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除了土地贫瘠，不长庄稼外，更重要的是春天的霜冻，小麦正要拔节时，来了一场接一场的霜冻。以前我们种小麦，除了为吃饱肚子外，就是为了交公粮，现在不交公粮了，不但今年不交了，而且以后永远不用交了，所以大家不用种小麦了，或者种少一点。”

　　李支书说到这里，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不种小麦吃啥呢？一个黑塔般的老头子喊道：“李支书，小麦面吃上就是舒服，肠道通畅，不像高粱吃个就拉不下屎，不像玉米吃个胃老返酸，不像豆子吃个老放屁。你不叫我们种小麦，我们吃西北风吗？”

　　李支书害怕人们听不清，扯开嗓子喊道：“关于这个问题，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国家已经准许粮食自由流通了，在河南等长江流域小麦主产区，一亩小麦的产量已经突破了八百多斤。连续五年来，小麦主产区的小麦获得了丰收，源源不断的小麦正向我们这些缺小麦的地方运来，只要我们手中有票子，就不愁没有小麦吃。”

　　李支书喊到这里，嗓子干了，端起茶杯咕咕咕喝起了水。

　　黑塔般的老头，乘机喊道：“李支书，可我们手中没有钱呀！”

　　李支书放下手中的茶杯，冲着黑塔般的老头笑了笑，言道：“赵国荣，你不要急嘛，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黑塔般老头名字叫赵国荣，是村东头的，和马粉玲家一样，种的田都是村里最下等的田，年年广种薄收，年年吃不饱肚子。他是一个急性子的人，听见李支书如此说，便蹲下来，吧嗒起旱烟，没有再言。

　　李支书接着喊道：“钱，我们这里没有，别的地方有。我们应该大量外出打工，尤其是那些青壮年，不要成天守在家门口，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出了我们这个乡，到了外面，小工一天一百元呢！一百元是个啥概念？一百斤小麦呀！我们村的王晓东五年前就出去了，现在才二十三岁，在县城买了楼房。胡天霸最近也出去了，听王晓东说，胡天霸刚去时干一天一百元的活，现在包活干，一天三百块钱呢……”

　　“啊！”人们惊呼着，“三百块钱！太不可思议了！”大家纷纷把目光对准了马粉玲。马粉玲心里暖暖的，胡天霸呀胡天霸，李支书当着全村人夸奖了你，你真棒，我爱你！马粉玲想着胡天霸，也没有继续听李支书讲了些什么，她恨不得现在就给胡天霸打个电话。

　　好不容易熬到会散，马粉玲背着胡一刀，急急忙忙跑到王老板的收购门市部，拨通了胡天霸所在建筑工地的电话，她要将这一连串的好消息告诉胡天霸。

　　“喂，胡天霸在吗，麻烦你给我叫一下。”

　　“没有在，他陪女朋友去了！”

　　“什么？他不是在你们工地干活吗？怎么跑去陪女朋友去了？”

　　“他女朋友难产，生了个死胎，精神受了刺激，疯了，他陪去了。”

　　“什么，你不会搞错吧！”

　　“你是他什么人呀！我怎么会搞错，全工地的人都知道，你才会搞错呢！”

　　“嘟”的一声，电话断了。马粉玲呆呆地站在电话机旁边，眼角含着泪。

　　王老板问道：“粉玲，你怎么了，一个电话打的还哭了？”

　　马粉玲瘫坐在地上，哭着言道：“胡天霸没有在工地打工，在外面把别的女人肚子搞大了，去陪那个女的引产，那个女的却疯了。”

　　王老板笑道：“粉玲，天霸和我在一起也有十多年了，他的人品我了解，不是那种人。”

　　马粉玲哭道：“工地办公室守电话的小苏说的，还说工地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王老板言道：“怎么可能呢？天霸出去打工还不到四个月，咋会那么快把别人的肚子搞大呢？”

　　马粉玲哭语道：“你如果不信，打电话问问。”

　　王老板言道：“粉玲，那个小苏也许知道你是天霸的妻子，逗你玩呢，后天就是星期五，也是你和天霸约定俗成打电话的日子，到时候你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吗？”

　　马粉玲抹了抹脸上的泪，背起背篼里的胡一刀，站起来，哭着跑出了王老板的收购门市部。

　　王老板望着马粉玲的身影，突然记起前些天，胡天霸在电话里向他借五千块钱的事，当时胡天霸不说原因，说是急用钱，一定要他帮忙把钱汇过来，过了不多几天，胡天霸又把借的五千块钱还给了他。这个胡天霸，神神秘秘的，原来在外面胡搞，把别人的肚子搞大了。哎，可怜了粉玲，成天背着胡一刀在地里忙乎着，守着两个土窑洞。

　　马粉玲背着胡一刀一路疯跑，来到一个山窝窝，便放下背篼，抱着头，放声大哭起来。。

　　胡天霸呀胡天霸，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辛辛苦苦在家像孤魂野鬼一样替你守着家，我背着胡一刀在一百多亩黄土地上早起晚睡，忙碌着，为了啥？为的就是你打工回来了还有一个家，为的就是我们能够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可你倒好，出去不到四个月，把别人的肚子搞大了？胡天霸呀胡天霸，我恨你，我恨你！我这是上辈子欠了谁的，二十岁，一个野男人糟蹋了我如花似玉的身体，二十二岁我跟了比我大六岁的胡天霸，本以为他年龄大，人壮实，会心疼我，可他还是跟上别的女人跑了，不要我了。他跑了，不要我和孩子了，胡一刀这病歪歪的样子，今后可怎么生活呀！

　　马粉玲越想越伤心，越伤心越想哭。除了哭，她还能干嘛呀？去找胡天霸，可谁知道他在那里呀！就是找到胡天霸，她又能咋，难道吵着要和他离婚吗？不能再离婚了，她已经离过一次婚，何况她心里至今还爱着胡天霸，这婚说什么也不能离。胡天霸，你好狠心呀！马粉玲越想越伤心，眼泪打线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