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大胆假设

　　【四十一】

　　确实很好记。学生时代印象里的她一直如仙淡雅。后来高中因为她不教我的课，所以每每有小小的单独接触，哪怕突然碰到她，喊一句“钟老师好”，都能紧张得极，生怕自己太拙劣，而被她笑怪或者看穿。然后我会在日记里写到，诸如，“今天在哪里什么地方，突然碰见钟老师，当时我……怎么这样……”

　　《怎么这样》

　　怎么这样？

　　每次叫你都紧张得想要大口喘气。

　　怎么这样？

　　抽搐神经撇撇嘴挤出一个微笑给你。

　　怎么这样？

　　我为这短暂的几秒钟而练习了几个春秋。

　　怎么这样？

　　因见到你都是出其不意，

　　于是我费尽心机。

　　怎么这样？

　　想假装能意外撞见你，

　　再于你一个极其好看的笑靥。

　　怎么这样？

　　我在远远的地方就瞧见你。

　　怎么这样？

　　心立马加速跳了几千万次。

　　怎么这样？

　　你看待我还是像以前的样子，

　　当我还是小孩。

　　你用大人一般的温柔对我。

　　你看着我的傻气，

　　允许我发小小的牢骚，

　　包容我的小任性，

　　敦敦教诲着我。

　　怎么这样？

　　你礼貌地朝我示意，

　　亲切的感觉一如当年，

　　像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内。

　　怎么这样？

　　叫我忍不住想去喜欢你。

　　怎么这样？

　　我忍不住关心起你。

　　问一问你最近好么？

　　想象你继续和颜悦色，

　　用很好听的声音，

　　叫我不要太担心。

　　怎么这样？

　　我每一次细细地偷偷地打量着你，

　　生怕突然碰上你回眸的轻瞥，

　　揭穿我故作镇定外表下的心潮澎湃。

　　怎么这样？

　　遇见你极其不易。

　　因此我会格外珍惜。

　　怎么这样？

　　怎么这样。

　　老师大概不会知道，我不止在课堂上爱写一些无聊的小诗，夜深人静时也会想起一些早上学校的事情，比如这篇就是。她大概更不会知道，在小陈老师打趣我写所谓春心萌动的诗句时，我也已经写过关于对她的喜欢。

　　我和曼曦各自回到办公室后，我在下午的课结束后，去了行政楼。

　　“夕言，你来了。”见我进来，她即刻停下手中的事，于我招呼。

　　她办公室只有她一个人。

　　我叫了声，“老师。”

　　她微微皱了皱眉，“夕言。”

　　我应声，“嗯？”

　　她起身走近我，淡淡的香水味道扑鼻而来，“我似乎不是夕言的老师很久了，不是么？”

　　我凝视她，确实如此。我曾是她的学生，“不是说，一日为师……”想起后面半句，因为觉得不妥，所以支支吾吾接不下去。

　　她必定是知道我的糗，却故意调侃我，“终身为父？为母？”

　　我总是容易羞涩在她面前，“还是为师的好啦。”

　　她就打趣道，“夕言一直都只当我是老师么？”

　　我稍纵一愣，她继续说，“那和别的老师岂不是一样么？”说这句时似对着我，又似喃喃，我还是捕捉到她眼里别样的失落。

　　我想开口否认，“当然不一样，”酝酿太可依然组织不好句子，“老师的语文课一直是我最喜欢的，对我的影响很大，比其他老师……比如……”

　　不想却被她打断，“其他老师？其他语文老师？比如陈亦媛吗？”

　　我当时完全没有想到小陈老师，只是下意识地用了一个“其他老师”，但老师提及小陈老师的全名，脸色更是被雾霾覆盖一般的沉重，叫我不敢直视，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想起少年时的课堂上，她或有心情不悦的时候，班级便静得悄悄，我也不敢放肆，深深埋着头，和所有学生一样希望这节课快些过去。

　　时至今日，我早已不是她的学生。面对她，本该是同样的身份。但长久以来的习惯已经根深蒂固，叫我不得不感慨，我心中对她总归是敬畏着的。

　　我不知道她和小陈老师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至少当时我觉得她们是很好的同事关系，或者说是朋友。

　　“夕言。”她轻轻唤我，语气里有一些无奈，“是我失态了。”

　　我在脑海里反复过滤了几遍她的话，生怕揣摩错她要表达的含义，只好说，“没，没什么，只是不知道小陈老师她……”

　　“不提她了。”她打断。

　　我见她神色黯然，心想还是不要多管她们之间的事情了，毕竟过去很多年，像我和曼曦之间都经历了决绝，她们之间就算是朋友，也未尝不可发生些什么矛盾。

　　犹豫良久，我想起来找她的正事，“对了……书画比赛的评委，我已经说好了，曼曦可以参加。”

　　她只“哦”了一声，我见状又像极了从前课堂上唯唯诺诺的样子，只好说，“那老师先忙，我先回去了。”

　　刚要开门出去的时候，耳后划过她的声音，我没听错她说的是，“对了，有件事怕你还不知道，我离婚了。”

　　我就怔怔地钉在那里，许久才回过头。

　　她已经回到自己的办公椅上，埋头忙碌着工作上的事情，被薄薄的镜片隔着，我看不见她眼里的神色。她工作的时候经常会戴眼镜，黑色镜框很细的那种。我从前就一直觉得斯文儒雅，还曾经学着去配了副而被她嗔怪是装模作样。

　　想起这，我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其实学习过她太多的习惯，甚至是自己内敛而沉稳的性格，后天她于的修养也是多多少少影响着我的。

　　我开始怀疑那一句是否幻听，她说完后已经没有搭理我，我唯有自觉地走出她办公室，轻轻扣上门。

　　而心情，却有些沉重。

　　果然，这四年多的时间，我们每个人都经历了不同的事情，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每个人的故事里都多了些需要被记录下来的章节。

　　比如我，比如曼曦。

　　比如钟老师，比如小陈老师，虽然毕业后我都还没有再见过她。

　　关于小陈老师，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她和钟老师之间应该发生了什么不愉悦的事情，或者连她不继续在学校里教书都可能是因为钟老师的缘故，而钟老师方才说自己离婚了，如果再大胆假设一点，我甚至会觉得这和小陈老师也有关？

　　当然，只能说这些都是我电视剧看多了的脑补，我根本不敢去求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