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最是离别苦（二）

　　他不知道菩提祖师曾经给猴子立下过七年之约，也不知道猴子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所以，他始终无法理解，究竟为何猴子要离开？

　　他想起最后一刻，猴子向他说的那句话。

　　“李师兄，承蒙照顾，师弟请辞了！”

　　当时猴子的声音，是那般坚定！

　　让猴子厢房内的李道不由得一阵恍然，他好像听懂了猴子声音中的无奈，听懂了那种坚定并非是要离开的决心，而是对下一次相见的信念。

　　猴子，是有难言之隐的！

　　李道明悟了。

　　他想要去找菩提祖师问个清楚，为什么猴子会离开。

　　他认为菩提祖师或许会知晓这件事，说不定，猴子就是菩提祖师赶下去的，他绝不相信猴子会自己愿意离开方寸山。

　　他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走到祖师厢房之外，透过半开半掩地房门，他看到了祖师的身影。

　　那一刻的祖师，在李道眼中，是那般地刺目，那般地无法忽视。

　　与以往的仙风道骨，恣意昂扬，藐视天下群雄不同，那时的菩提祖师看起来是如此的落寞。

　　李道最终还是没敢推开那道半遮半掩的门。

　　那不光是一道门，遮住了菩提祖师的身影。

　　那更是菩提祖师最后的倔强，不愿意让众人看到自己的那般颓废姿态。

　　李道其实很早就明白了菩提祖师的傲气。

　　那并非是一种盛气凌人，而是一种不将天下群雄放在眼中的傲骨天成。

　　是故，菩提祖师可以永远那般淡然。

　　可眼前的一幕，却是让李道看到了更为真实的菩提祖师。

　　也会颓废，也是伤心，也会不知所措！

　　他知道菩提祖师并不想让别人看到这一幕。

　　门前静静地站了片刻，李道离开了，好似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他不知道菩提祖师为何今日会那般颓废，他只感觉方寸山上好似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而他这个所谓的执事大弟子，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早已将方寸山，当成了自己的家。

　　这种感觉，让他胸闷到无法呼吸。

　　他并不是烦闷为何猴子，菩提祖师要瞒着自己，而是烦闷自己没有资格知道。

　　他从很小就知晓，实力，才是他们这些人的根本，他之所以在所有弟子之中，最为刻苦，就是因为这一点。

　　所以，他对于方寸山上，亲传弟子的种种特权，并没有任何嫉妒不满之意。

　　他认为，那是那些亲传弟子应得的。

　　只不过，

　　那日，猴子的离去，让他突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

　　他害怕哪一天，方寸山上所有的弟子都要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而离去，而他只能够如同此时一般，无奈接受。

　　第一次，他对于实力的渴望，达到了极致。

　　他再不要这种情况的发生，他要所有弟子都可以安安心心，快快乐乐地生活在方寸山之上。

　　他要祖师可以如同往常一般风度翩翩，傲然视物！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位在他眼中，冷漠至极，将他亲手扔出北俱芦洲，让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自行求生的父亲。

　　第一次，他生出了要回去的念想。

　　回去，才是他真正变强的办法。

　　对于自己那位父亲的强大，他丝毫不怀疑，并不是说菩提祖师就要弱于他的父亲，而是因为，他想要变强，唯有回去一趟。

　　他走过猴子空荡荡的厢房，默默地将房门关上，心中辞别的心思却是越来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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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星洞门前，李道的思绪飘回眼前，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没有说话。

　　祖师已经应允了自己回去的意见。

　　或许，下一次再见，已经不知是何时了。

　　他推开三星洞的大门，悄无声息，怕惊动到三星洞内休息的众位师弟。

　　迈出那一步的那一刻，他心头忽然生出明悟豁达之感。

　　这一幕，在李道眼中，是何等的熟悉？岂不正是几天前发生在猴子身上的一幕？

　　他突然好像明悟了猴子为何会离去的原因，或许，猴子当时的心绪，与自己此时是完全一样的？

　　猴子只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提前比自己知晓了一些东西，所以才做出了这个选择？

　　他就知道，猴子绝对不是自愿离开方寸山的，而是有着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此时，他愿意如同猴子一般，用自己离开方寸山的代价，为方寸山日后的辉煌，立下汗马功劳。

　　他知道，他是众位弟子之中，最有希望能够做出成绩的。

　　李道笑了，笑地很开心，无声地笑，仍旧是怕惊动了各自厢房内休息的众位师弟。

　　他最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好像视线穿过了厢房，看到了自己的一位位师弟。

　　每一个师弟的厢房，都是他亲自安排的，他熟悉每一个厢房之内，住着哪位师弟。

　　他们的面孔，呈现在李道视线之中，印在李道心上。

　　李道，迈出去了，没有再回头。

　　看向前方的几座阁楼，他知道，有一座阁楼之上，是有一尊时时刻刻守护着方寸山的存在。

　　他微微躬了躬身，没有说一句话，大步挥袖，离开了三星洞。

　　登天路前，

　　一道身影自远方缓缓浮现，一身灰袍，身无一物，好不自在，不愧是执事大弟子，放下一身繁琐事物之后，竟然这般潇洒。

　　面上洋溢着一股豪迈的笑容，迈着轻快而又坚毅的步伐，缓缓向登天路而来。

　　突然，

　　那道身影僵硬了一下，脸上的笑意转化为不知所措。

　　只见，那道身影之前，登天路旁，一百零八位弟子肃然而立，与李道遥遥相视。

　　其余灵台九子，位于人群之首。

　　“你们怎么在这里？”李道本想问出这句话来，可是，看到众位师弟的面孔，李道张了张嘴，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两方对峙，李道的面色渐渐苦涩起来。

　　默不作声地走到众位弟子身前，凝视着他们，“不在厢房内休息，在这里做甚？莫不是荒废了道途，在这里游山玩水？”

　　李道尽量地想要表现出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众弟子沉默以对，没有人回答。

　　见状，李道也是哑了火一般，喉咙间再也挤不出一个字来，微低着头。

　　好似一个要犯了错误，被自家兄弟抓住的的少年。

　　真是可笑，算算年龄，他已经百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