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境况

　　夏彦跟在洛考尔的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雪地之中。

　　他的身后是伊芙琳，以及他的军队和俘虏。

　　夏彦面无表情地向道路两边扫视着，一边走着，还要一边小心雪地里暗藏的箭头以及尖锐的木屑。

　　尽管在来诺曼领之前，夏彦已经知道了此地的贫穷落后，但是眼前的一切，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和从帝都沿途而来经过的城市都不一样，诺曼领普遍都是木质结构的房屋，还有一些只是拿建议的木板搭建而成，上面再铺上一些草叶和枯枝。

　　厚厚的积雪，让这些房屋的结构都有些变形了，伴随着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这种危房随时都有可能倒塌。

　　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穿着破旧兽皮衣的原住民们躲在里面御寒。

　　似乎是察觉到了街道上的动静，这些诺曼领的原住民们，三三两两地从屋子里走出来，注视着夏彦和他的部队。

　　就连刚刚胜利的喜悦也荡然无存，夏彦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着，似乎都与这个城市格格不入。

　　当然，不是所有的房屋都能扛得住积雪的摧残，有一些居民围在一栋倒塌的房屋前，卖力地用手刨着雪堆，

　　夏彦注意到，有人率先从中找到一些破碎的木板，甚至都顾不上手掌被尖锐的木刺划开了口子，抱起这战利品就向自己家的方向跑过去。

　　“你们都不管吗？”夏彦诧异道：“城市里，没有军队维持治安吗？”

　　“领主大人，我们的城防部队本来人手就不足，还要分出一些去山里捕猎伐木。，还要余下一些帮助大家修补房屋，城墙那边还要安排巡逻和岗哨，实在是没有精力去管这些琐事了。”洛考尔苦笑道：“只要别闹出人命就行，比起这种，让大家能吃饱肚子，度过这个冬季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城防军，一共有多少人？”夏彦忍不住问道。

　　“不到三百，毕竟城市里的青壮年本来就不多，还有一些是从前线部队退伍下来的。”洛考尔倒是很直接：“领主大人，诺曼领的情况就是这样，如果您觉得不好——”

　　“这没什么不好的，如果我猜的不错，前面的那栋建筑，就是领主府了吧。”夏彦打断了洛考尔的话，用手指了指前方一栋显眼的建筑。

　　那是整个诺曼领之中，唯一的双层建筑，在一众只有一层的小平房的簇拥下，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啊，这个，确实是这样。”洛考尔的声音突然有些窘迫起来。

　　夏彦的眼皮轻轻跳了跳。

　　目光所及之处，领主府看上去确实是相当寒碜，房间的大门不翼而飞，窗框周围的木板也是有被拆卸劈砍之后的痕迹，雪花顺着寒风吹进了房间之中，门口已经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凯恩就在这房间里面？”夏彦惊讶道：“大门都被拆下来烧火了，这透风的房子怎么保暖？”

　　“这已经算是诺曼领条件最好的地方了。”洛考尔用舌头舔了舔冻得干裂的嘴唇：“之前这些凯尔尼罗人呆在二楼，早晨他们离开之后，我们就赶紧把凯恩先生移了上去，这门也是我早上砍碎的。”

　　“带我上去看看吧。”夏彦回收拍了拍伊芙琳的肩膀：“你和我来。”

　　夏彦的部队就在楼下的街道暂时驻扎下来，夏彦则是跟着鲁多夫以及洛考尔，穿过破旧的领主府走廊，沿着木质台阶拾级而上，厚重的皮靴踩在楼梯上，木质阶梯的缝隙中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夏彦毫不怀疑，自己随时都有从楼上掉下去的可能。

　　领主府的房间没有一扇像样的房门，尽管是在室内，但是时不时会有穿堂的寒风吹过，温度比之室外也搞不到哪里去，一直来到二楼最深处的房间，夏彦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这个房间明显要大上一圈，壁炉之中的火苗顽强地跳跃着，是窗户被封住的原因，房间内的光线显得相当昏暗，一名身材魁梧的军人背对着房门，躺在仅仅铺了一层被褥的床板上，夏彦注意到，他右边的胳膊缠着被鲜血浸透的布条，伤口周围的肌肉都浮肿了起来。

　　似乎是听到了房间里的声音，军人立刻转过身来，迅速地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

　　“你们是——”

　　凯恩的目光在夏彦的身上停住了。

　　“凯恩大人，这是陛下指派的，诺曼领的新领主。”洛考尔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笑意：“凯尔尼罗的部队，已经被领主大人击败了。”

　　“你是布鲁·怀兹？”

　　“你认识我？”夏彦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毛，他仔细地端详着面前这人，魁梧的身材，壮硕的肌肉，脸上的两道刀疤如同刀削斧凿般深深地刻进了肌肉里，银色稀疏的头发耷拉在脑子上。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毫不掩饰地敌意。

　　“布鲁·怀兹，南军的军人都不会忘记你。”凯恩冷笑道：“怎么，你不敢承认？”

　　夏彦这才恍然，难怪他刚才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凯恩身上穿着的，正是维斯海尔帝国，南军的军装。

　　“你的胳膊怎么回事？”夏彦沉声问道。

　　“被蚊子叮了一口。”凯恩一边说着，一边重新躺在了床上，转过了身去。

　　“你的伤口应该是没有消毒就进行了包扎，虽然止住了血，但是伤口周围都已经化脓感染了。”夏彦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讥讽而生气：“在不进行处理的话，这条胳膊就保不住了，甚至还有丧命的可能。”

　　洛考尔的脸色一变。

　　“这里，有没有什么医疗物品？”夏彦明知可能性很低，不过还是开口问道。

　　洛考尔和身后的鲁多夫面面相觑。

　　夏彦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这个诺曼领，连吃饭取暖都成了问题，医药物资显然就是奢望。

　　就连包扎伤口的布条，看上去也是从军装上撕扯下来的。

　　“领主大人，我有个办法。”鲁多夫突然咬牙道。

　　“嗯？你说来听听。”夏彦有些惊讶地看着鲁多夫，像凯恩这样有经验的军人，可是现在诺曼领最需要的人才。

　　“在领主府地下的监狱。”鲁多夫深吸了一口气，“有个女巫被关在下面，她或许有办法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