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无止境的单恋

　　顾秋秋看了霍庭东一眼，忐忑不安地接通，电话里立刻传来霍华德孤零零的声音：“你在哪里？我想来找你，可是我迷路了。”

　　顾秋秋一怔，最近过的提心吊胆，她完全把霍华德抛在脑后去了。犹记得他前几天说过要来中国，也口口声声答应过要去见他，却迟迟未兑现。

　　“你……现在在哪里？你怎么可能知道我在哪……还跑来找我。”她声音陡然一变，一旁的霍庭东立刻眯缝起眼睛，不悦地问：“是谁？”

　　“霍华德。”顾秋秋捂着话筒小声说。

　　霍庭东没说话，只是一脸不快地用手指敲了敲她脑袋。

　　顾秋秋吐吐舌头，听到电话里的霍华德叹了口气说：“以为大医院就么几家，说不定就碰到你了，没想到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最后自己还迷路了。”

　　“那你站在那里别动，我去找你。”顾秋秋立刻从床上跳了下去，霍庭东闻言睁大眼睛，警觉道：“你干什么去？”

　　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到霍华德耳朵里，霍华德心里又是一凉，他自嘲道：“你在霍先生那里？算了，我打电话给大使馆来接我，你陪他吧。”

　　“不用。堂堂王储迷路这种事情传出去多丢人，怎么可能让你发生这种事情。”顾秋秋嘱咐道，“你看周围有什么明显的建筑物，发给我，我现在就去找你。”

　　“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及腰高的草。”霍华德四下看看。

　　顾秋秋瞬间无语，为什么找医院会找到荒地去？

　　“没关系，我先出门，待会再打给你，你注意安全。”顾秋秋利落地挂掉电话，换衣服时忽然发现霍庭东一脸愠怒，兀自生着气对她不理不睬，于是她凑上去捏着他的脸：“怎么，不高兴了？”

　　霍庭东不爽地看了他一眼，把头扭到一边去看书。

　　“喂，大度一点，霍华德千里迢迢的跑来，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我不能把他扔在外面不管的啊。”

　　“你们算生死之交，那我跟你算什么？”吃醋的霍庭东忍不住嘟囔一句，“再说，这么晚的天放任自己老婆跟情敌乱跑，我大度得了才怪！”

　　“你这家伙……”顾秋秋捏着他的耳朵开玩笑，“再摆给我这张臭脸我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了喔。”

　　“你敢！”霍庭东立刻瞪起眼睛。

　　“你看我敢不敢。”顾秋秋嘻嘻哈哈地回。

　　霍庭东看她这副样子简直牙根痒痒，恨不得立刻推倒在床上干了她，免得她仗着自己欢蹦乱跳欺负他这个躺在床上的伤残人士。

　　“那你去吧。”霍庭东把书一合，环着双臂无所谓道，“大不了到时候我也找个红颜知己，也半夜去接她，到时候你可别抱着我大腿不让走。”

　　顾秋秋瞧他一脸认真的神色，又想了想他这番话里的那种场景，倘若霍庭东真的找个红颜知己，不，别提是红颜知己了，一个何婉盈就够她受的了，她是绝对无法接受有任何女人同霍庭东有什么亲近的关系，将心比心，她立刻就明白自己不能跟霍华德这么下去，不能让庭东不放心。

　　“你敢，小心我家暴你！”顾秋秋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柔声安慰道，“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让我去跟他说清楚吧，我知道总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我也不想让他在我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那你早点回来。”霍庭东这才终于有了正常反应，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手，“有事情给我打电话，我让欧阳如海去接你。”

　　“你对欧阳如海倒是挺放心，看来你们还真是好基友啊。”顾秋秋在他唇上啾了一下，“那么，我走了，待会见。”

　　她换回自己正常的衣服和样子，因为怕被霍家那些保镖看到，所以只好飞檐走壁从窗子爬出去，霍庭东习以为常，也不担心她会摔到，只是在心里牙根痒痒地想——待会等你回来就知道谁家暴谁了。

　　轻车熟路地从医院爬出去，选了医院外便衣保镖的监视死角闪身绕上马路，她拦了辆计程车，重新打电话给霍华德，对方很快便接通了。

　　“你在干什么？”顾秋秋端坐在计程车里气都不带喘地问。

　　“在看天。”霍华德轻声一笑，“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手机快没电了，除了看天也做不了别的。”

　　“好看么？到处都是雾霾，看不到几颗星星。”

　　“月亮很大。”霍华德认真地盯着自己头顶上方一轮圆月回答。

　　“好吧，看月亮的先生，用你的手机把周围拍张照片下来发我，我已经出门了。”

　　“这么晚还害你出来，真是不好意思。”霍华德低声说，“你路上小心点。”

　　“干嘛跟我客气这些，我们是朋友嘛。”顾秋秋特意加重了“朋友”两个字，霍华德闻言心中不禁一声轻叹。

　　“我先挂啦，快发照片给我，不然一会联系不上你了。”她叮嘱着，随后挂断电话。片刻后手机便传来电子邮件，她打开一看不禁哑然失笑——还真是一片荒野，四面荒芜。

　　“师傅，你认识这里是哪么？”顾秋秋朝着前面的老司机递过手机问道。

　　关于打车顾秋秋很有自己的经验，不是什么车她都能坐的，尤其在这种需要找人自己又不熟悉路的情况下必须要找一位看上去对本地很熟悉的老司机。果不其然她想的没错，老师傅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后自信满满道：“这是西郊。”

　　“那附近有医院？”顾秋秋好奇地问。

　　“医院没有，倒是有一家疗养院。有些领导干部生了病也会被送到那里休养。”老师傅耐心解释着。

　　“噢。我就去那，谢谢您了。”顾秋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霍华德八成是对中国的疗养院和医院傻傻分不清楚，不然的话就是他问了下属哪里有医院，于是被介绍到那荒郊野岭的地方吧。

　　这座城市很大，计程车载着顾秋秋穿梭在公路上，顾秋秋反复思考自己一会该怎么面对霍华德。

　　其实，一旦身份转变，她很清楚两人之间就不能再维持单纯的友情了，然而真的撇清关系，她未免又觉得有些可惜。无论再聪明的人，面对这种情况时总是显得有些棘手。顾秋秋长叹一口气，心想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有缘无分。

　　她跟霍华德怎么会有可能呢？国籍不同，身份不同，成长环境不同，生活轨迹不同，太多的不同导致他们在一起不会有任何结果，她根本就对他那样的男人没有任何兴趣，不过话说起来貌似她一开始对霍庭东也没有什么兴趣的呀……

　　怎么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顾秋秋晃晃脑袋心生一计，她决定把现实摆在霍华德面前让他自己选，是做一辈子不见面的朋友，还是做形同陌路的陌生人，总而言之她不能让霍庭东那个醋坛子发飙，她也只能顾及到一个男人的感受，管不了那么多。

　　想到这里她反倒轻松了，斜斜靠在椅背上看着两旁路灯越来越少越来越稀疏，直到车子在一片废弃的草地旁停下来，老师傅才好心地问：“到了。不过你要我在这里等你一会么姑娘？你是来接人的吧，这个点在这里可打不到车。”

　　“谢谢您，您先回吧。”顾秋秋付了车钱甜甜一笑道。

　　她下了车，按照老司机刚刚的指示方位往这片空地的西南方走去，直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在草丛中若隐若现，她才叫了一声：“霍华德，是你吗？”

　　那人影晃了晃手机，不一会，身材修长的霍华德就于月光之下现出大半个身子来。他穿着依旧如同高贵典雅的王子般，顾秋秋盯着他看了一会，弯着眼睛伸过手去：“好久不见，王储。”

　　“好陌生的称呼。”霍华德仿佛猜到什么，始终不肯伸出自己的手。顾秋秋无奈地笑笑，在草地上盘腿坐下，问他道：“中国的天好看么？”

　　“灰蒙蒙的。”霍华德诚实道，“几乎看不到几颗星星。”

　　“这里一切都很糟，夜空也不美，不适合王子一样的你。”顾秋秋抿起嘴笑笑。

　　一时间两人无话，霍华德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让他透不过来。这个女人明明近在咫尺，却从来都只会给他远在天边的感觉，尤其是今晚，他总觉得她像是要彻底离开自己的生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这或许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他不甘心，他也深爱着她，为什么他不能拥有公平的竞争机会？只因他生不逢时？所以他这辈子就得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她再无交集？

　　“并不是中国所有的一切都不适合我。”他忽然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秋秋就很适合我。”

　　“哈。”顾秋秋笑道，“你一点都不了解我，怎么知道适合不适合？”

　　“有的人看第一眼就能知道她到底能不能跟自己走过一生，我觉得你很适合我，我也很爱你，唯一遗憾的是……我没有早一点认识你。”

　　顾秋秋呆住了，她从未想过霍华德会用这么直白的台词做开场白，一时间竟然有些接不上话，霍华德也不急于听到她说什么，甚至他觉得她说什么都不重要，他必须要让她知道自己心里所想，知道自己有多遗憾。

　　这似乎注定是个悲伤的见面。顾秋秋心想，早知道自己就不来了，或许也不会落得以后再也不见的下场，看来有些事情还是迷糊点好。

　　良久之后，顾秋秋想了想说道：“可是你并不适合我，你的国家、你的身份和地位、你的成长环境都和我不一样。”

　　“但是我爱你。难道爱不能冲破这所有的束缚么？”

　　顾秋秋又被问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或许，我爱你，但是你并不爱我。”霍华德自嘲地笑笑，“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么？还是因为我不是黄皮肤黑眼睛？”

　　“这种事情……你要我怎么说。”顾秋秋苦笑，“我只知道我爱庭东，他又为了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我绝对不会离开他。”

　　“你有愧于他？”

　　“那不是愧疚，是心疼。”

　　霍华德沉默地闭上眼睛，似乎在说服自己接受这个难以释怀的现实。没必要纠缠了，她根本不喜欢自己，还有什么好纠缠的呢？与其让她厌烦，躲自己躲得远远的，倒不如他就此放手，远远守着她。

　　顾秋秋见他半天没有反应，心中不禁又是情绪复杂起来，她不确定自己现在说出这些话会不会很伤人，然而不说，或许对他们两个人都不好。

　　“其实……霍华德，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她挣扎半天，想了想开口说道。

　　“但是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联系么？”霍华德苦笑，“你们中国的电影都是这么演的，女人在拒绝男人的时候总是这么说。”

　　“我不希望你在我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总有更适合你的女人啊。”顾秋秋焦急道，“我也并没有不要和你联系的意思，只是我觉得你如果一直在我身上耗费太多感情和精力对你不好。”

　　“我可以跟你做朋友。”霍华德斩钉截铁道，“我要守着你。我发过誓的，这辈子非你不娶。”

　　“你疯了！你家人不会同意的！”

　　“我为我自己而活。这个决定在今天见你之前我已经确定了，未来怎样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我不想改变我的心意。”霍华德柔声道，“你也不要再劝我，你们中国有句古话‘缘分使然’，我相信这是我和你之间的缘分，请让我坚持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打扰到你。”

　　“傻瓜，又不是怕你打扰……”顾秋秋不知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她没单恋过人，并不知道这种感觉有多痛苦，然而此刻当她看着霍华德的表情时，她仿佛懂了什么。

　　“就这么决定了。”霍华德故作轻松地站起身来，“天很晚了，我们回去吧。我可以不见你，但如果你受了任何委屈、如果霍庭东对你不好、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我一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身边。”

　　他向她伸出手去，顾秋秋也是一脸苦笑，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着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脑海中盘旋不去的是他们被绑架那一晚的每一幕，她叹了口气，终于决定不再反对，或许对于他们两个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

　　于是她将自己的手交给他，霍华德将她一把拉起，在她还没站稳之际忽然将她拉进自己怀中，出乎意料地，红着眼眶吻上她柔软的双唇。

　　“你……”顾秋秋还没反应过来，他唇齿间淡淡的薄荷清香便已传入她口中，刹那间她大脑一片空白，只听得到他急促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