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要说常岁按着林今朝亲了,不奇怪,可今晚,竟然是林今朝主动？

　　尤其,在电梯关闭的前一刻，他竟然把自己的手举到唇边，对她作出亲吻指尖的动作！

　　如此暧昧和挑逗，简直没眼看！

　　常岁慌张地收回视线，转开脸,不再去看他。

　　恰好这趟电梯只有她一个人,门缓缓关上,她扶着墙,仿佛逃出生天似的拼命喘气。

　　气息越来越急促，她感觉自己快要犯病了，赶紧打开手包，将随身携带的哮喘喷雾掏出来，往嘴里喷了一些。

　　她的哮喘症治疗成效不错,近些年都没有发作过,呼吸慢慢匀下来，她用手压着胸口，发现心跳也异常的快。

　　她真的要彻底被林今朝搅乱了。

　　**

　　相亲时间定在周六下午六点,常岁睡了几个小时的午觉,四点起来，洗了澡化了妆，又认真选了套得体的衣裙穿上出门。

　　对方不是听信传言,以为她是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又是对梁斯敏那个“表妹”大打出手的暴力狂吗？多配不上他们顾家子孙似的，她今天就要让对方睁大狗眼好好看清楚，到底谁配不上谁！

　　她常岁虽说不是人见人爱的万人迷，但从小到大，走到哪里，只要她愿意施加一点魅力，那都是分分钟让男人顶礼膜拜的好嘛？

　　从前也就是一心守着林今朝，懒得搭理其他男人而已。

　　而且，她出面毕竟代表的是常家，体面是必须的。

　　常岁整理穿戴好，拿了车钥匙和手包出门。

　　刚走到车库，就看自动门打开，林今朝的座驾开了进来。

　　他将车停稳，推门下来，拎着车钥匙，一双长腿朝她走来。

　　他大概是应酬回来，身上穿着笔挺的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跟昨晚在医院的走廊，凌乱的样子判若两人。

　　现在想来还是有些脸红心跳，常岁移开视线，步下两级台阶，听到他问：“去哪里？”

　　“跟你……”没关系。常岁倏然想起昨晚，跟他说了这句话之后，他对她做了什么事，吓得咬住嘴唇，把后面的话吞回去。

　　然后默默地低着头，往自己的座驾走去，经过他身边时，还特地保持距离绕了半圈走。

　　顺利来到座驾旁，常岁暗暗松了口气，开了锁，弯腰坐进驾驶位。

　　她抬手正要关车门，被一道力量从外部控制住。

　　她抬起头，就撞进林今朝深邃的眼眸。他一手扶车门，一手搭在车顶，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用那种探究的眼神，影子覆盖在她的脸上。

　　林今朝当然知道她是准备去哪里，仔细打量，发现她化了妆，浑身上下精心打扮过。

　　他渐渐皱起眉头，“不去行不行？”

　　常岁摇头，“不行。”

　　林今朝冷笑，俯身欺近她的脸，“那祝你相亲失败，和他相看两厌！”

　　“你！”竟然咒她，常岁气得牙痒痒，抬脚就要踹他。

　　林今朝也不避不躲，任由她踹了一脚，纯黑色的西裤上，染上了一个灰色鞋印。

　　然后他顺势抓住她的脚踝，单膝跪地，蹲下身看着她，敛了适才的戾气，眼里多了诚恳，声音也变得柔软，“不去了，我带你去看电影。你以前喜欢的《冰雪奇缘》，第二部上映了，我票都订好了。”

　　常岁把脚往车里挪，“那是以前喜欢。”

　　话里话外的意思，不管是电影还是人，以前喜欢的，现在都不了。

　　林今朝将手探进车里，摸摸她气呼呼的脸蛋，哄道：“岁岁乖，别赌气。”

　　“你凭什么认为我是在跟你赌气！”

　　说到底，他就是太自信了，自信她放不下他，连去相亲，都是为了和他赌气？干什么都围着他转？

　　常岁气得往他肩膀猛地一推。

　　由于林今朝是半跪的姿势，重心本就不稳，被她这么一推，整个人往后倒，双手撑地摔在地上。

　　常岁拉上车门，啪的关上，隔着降下一半的车窗，望着地上的男人，信誓旦旦地说：“你好好看着，我今天不但相亲顺利，以后还会跟我未婚夫一辈子幸福恩爱！”

　　说完，常岁转过头，扣上安全带，娴熟地发动车子。

　　法拉利引擎呼啸，从车库流畅滑出，疾驰而去。

　　林今朝看着渐远的车尾，从地上起来，顾不得拍掉身上的尘土，掏出口袋的钥匙，大步走向自己的车子。

　　随后，白色兰博基尼紧跟着红色跑车开出别墅区。

　　**

　　相亲地点，定在一家滨江市有名的西餐厅。

　　常岁估计不会谈太久，车也懒得开进地下车库了，直接停在餐厅门外的临时车位。

　　她拔了钥匙下车，关上车门上锁，对着后视镜检查了一下妆容，确定没问题后，抬腿走进餐厅。

　　侍者将她领到预定的位置，常岁看那里已经坐着一个男人。

　　这个角度看过去，是男人的侧颜，常岁有些印象，不是在医院碰到过的顾家少爷，而是那天在酒店电梯里见到的顾家表弟。

　　常岁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三分钟。

　　那天在电梯里那么嚣张，对她各种挑刺，今天竟然还会提前到这里等她？倒是让人意外。

　　万聪靠坐在沙发上，手里无聊地转着手机，望着窗外。

　　即便生在上流社会的子孙都明白婚姻自由是奢侈，都有接受联姻的自觉性，用婚姻换利益，实属家常便饭。可就像那天在电梯里，他和表哥顾以泽分析的那样，常岁真算不上是条件多好的联姻对象。

　　所以，他今天本来是非常不想来的。

　　可是呢，那天手机一直在保持通话状态，顾以泽已经知道他在电梯里贬损常岁的话，全部都落进了当事人的耳朵里。当晚，顾以泽就杀到他的公寓，将他一顿臭骂不说，还非得要他过来跟大小姐道个歉。

　　表哥甚至还撂下狠话，他今天如果不过来跟大小姐道歉，就跟他断绝兄弟情谊。

　　投不投资他的俱乐部都不说了，断绝兄弟情谊就真的太狠了。

　　加上，万聪自己也不想成为顾常两家关系恶化的导火线，他母亲在顾氏还是第二大股东，万家跟顾常两家也有不少生意上的往来，其中的利害关系网错综复杂。

　　总之，万聪是迫于以上种种压力，才不得不过来的。

　　内心有多抗拒，可想而知。

　　他手里不耐烦地转着手机，停下，开屏看了眼时间，还有最后一分钟，心想，如果对方迟到，就不能怪他撂挑子不干了！

　　万公子可不轻易等人的！

　　他盯着手机屏幕，待最后一分钟跳过，六点整！他抬起头，扬手就要招呼服务生买单。

　　手刚扬到半空，就见服务生领着常岁径直朝他走来。

　　那天，万聪只看到了常岁的背影和侧颜，只知道身段不错，今天第一次看到正面，竟有一种惊艳感。

　　首先，她的脸蛋漂亮程度，毫不逊色于她的身材，恰到好处的妆容修饰出精致的五官，皮肤很白，在餐厅柔和的灯光下，白皙透亮得近乎吹弹可破。

　　一双眼，清澈明亮，眼尾稍稍上挑，淡淡的玫瑰色眼影，带着点与生俱来的骄傲和妩媚。

　　她穿着黑色抹胸连衣短裙，外边搭一件米白色chanel小香风，珍珠做纽扣，点缀出优雅，下边及膝长靴裹着一双美腿，修长又笔直。

　　成熟与俏皮，性感与优雅，在她身上融合为一体，非常吸睛。

　　主要是大小姐走过来的气场，步伐里自带的底气和自信，那是豪门娇养出来的，一般的美女敌不过。

　　因此，即便见过不少美女，在万聪眼里，能够称得上惊艳的，常岁还是第一个。

　　男人是绝对的视觉动物，漂亮的脸蛋，性感的身材，是足够秒杀他们的利器。那些什么性格不好，身体不好的传言，在她本人站在面前时，似乎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所以，当服务生将人领到万聪面前，看到他抬起手，问他有什么需要时。

　　他眼珠一转，旋即改口说：“拿下菜单过来，给常小姐看看。”

　　“好的。”服务生躬了躬身，走开去拿菜单。

　　对方态度的变化，让常岁很是满意。既然对方愿意第一时间抛橄榄枝，她也不失礼貌地开口跟他打招呼，“你好，我是常岁。”

　　她向男人伸出手，举止落落大方，毫不扭捏。

　　万聪连忙站起身，握上她青葱玉手。手感娇嫩柔滑，他心想，这样一双美手，怎么可能对什么远房表妹大打出手？脑子里马上否定了外面那些传言，“你、你好，我是顾家的表弟，万聪。”

　　万聪？常岁稍稍歪头想了下，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过上流社会的公子少爷，主要就那么一群人，名媛千金们聚会时，多少会提及，可能先前在哪场聚会听过这个名字吧，常岁心想。

　　“请坐。”万聪没了那天的不屑，倒是跟她客气起来了。

　　常岁挑挑眉，收回手道了声，“谢谢。”

　　然后，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服务生适时送上餐牌，两人点上几道菜，接下来的气氛，持续性地开始冷却。

　　常岁无所谓，万聪努力在大脑里收刮话题，他在想，要不要先为那天在电梯里的那番话，道个歉？

　　男子汉大丈夫，该为自己的言行负责，错了就是错了，万聪想好措辞，端起水杯喝一口，清了清喉咙道：“那个……常小姐……”

　　那天把话说狠了，现在想起来，万聪只觉得脸疼，再提这个话题，有些难以启齿。

　　常岁见他支吾，轻轻一笑，“你放心，我不会败你的家，更不会家暴你。”

　　她先他一步开口，端起桌上饮料，优雅地喝上一口。

　　万聪一口水刚喝进去，差点被她的话呛到，捂嘴直咳嗽。

　　他现在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让你嘴贱！

　　常岁淡定地看着他，还贴心地从桌上抽了张纸巾递过去给他，“因为我不会嫁给你。”

　　万聪接过纸巾，谢谢还未说出口，就听到她说不会嫁给他，他擦擦嘴，“我们今天过来，不是相亲吗？”

　　常岁挑眉，“谁说相亲就一定要结婚？”

　　万聪：“可是……你爷爷和我外公，不是订了娃娃亲吗？”

　　“是啊，所以，我们来谈个合作吧。”常岁狡黠一笑。

　　“合作？”

　　常岁端起桌上茶壶，慢条斯理地给他的杯子添茶，“你需要应付你哥，从他那里获得资金支持，我不想要再让爷爷为我的事费心，保持愉快的心情好好养病，我们合作，可以说是各取所需。”

　　“你的意思是，假扮情侣？”

　　“没错。”

　　那晚爷爷入院后，常岁找他的主治医生聊过，保持愉快的心情，避免受到负面刺激，对爷爷的身体恢复大有裨益。现在爷爷的操心事，就只剩她的终身大事，可一时半会儿，她也找不到心仪的对象。毕竟从小有林今朝在身边作参考，她看男人的眼光，不是一般的高，她需要多一点时间慢慢找。

　　来的路上，常岁想过了，先找个人定下来假装在交往，既能够不用让爷爷再费心给她找对象，又可以让他高兴。他高兴了，病好得快，等到他出院痊愈，再找个借口分手就是。

　　而且，她要让林今朝明白一点，她常岁下定了决心往前看，不是非他不可！

　　万聪捏着茶杯，盯着她问，“如果我不答应呢？”

　　他并不想跟她假扮，想玩真的。

　　常岁莞尔，端起茶杯抿一口，条理清晰地跟他分析道：“我找一个人假扮男朋友，哄老爷子开心，很容易，有钱就能解决，你知道，我最不缺的，恰好就是钱。而你，似乎只能在跟我交往，获得你表哥的资金支持，和等着俱乐部关门大吉之间做选择。”

　　万聪原以为常岁如传言中那样，是个只会挥霍的无脑大小姐，可看眼前这一针见血分析双方形势，底气十足的模样，脑子清楚犀利得很。

　　如果说万聪第一眼对常岁改变主意，是因为美色，此刻对她改变印象，是觉得她不止停留在长得漂亮这个浅薄的层面。

　　长得美，身材好，顶多算花瓶，加上有想法有个性，才是他的菜。

　　这一刻，看着眼前漂亮又聪明的女人，万聪觉得，自己陷入了爱情。

　　活了二十几岁，见过不少美女，第一次动心动得这样迅速且强烈。

　　他思忖片刻，利落地做了决定，“好，我答应你。”

　　反正先答应下来，才能有更多的接触机会，还怕不能将她一步步追到手吗？

　　常岁弯唇一笑，高举茶杯，“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万聪含笑与她碰杯。

　　**

　　此时，同一家餐厅里，他们这桌的三点钟方向。

　　贺舟廷阖上菜单，抬头漫不经心的一眼，恰好看到一道略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常大小姐吗？还有……万公子？”

　　林今朝顺着他的视线，转头望了一眼。

　　“这情形……谈事还是……相亲？”贺舟廷问。

　　林今朝语气淡淡：“相亲。”

　　贺舟廷见他一点也不意外，顿时了悟，往后悠闲地靠向椅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我说你怎么突然请我吃饭呢？”

　　原来是叫上他一起过来盯梢的。

　　看常岁那边和万公子有说有笑，贺舟廷疑惑不解道：“你没有把你的心意告诉她吗？”

　　林今朝收回视线，修长手指拨弄着洋酒杯，嗓音沉沉，“说了。”

　　贺舟廷有些意外，“然后，她把你拒绝了？”

　　不过转念一想，那天被爷爷安排和常岁一起出去喝早茶，他就问过常岁，以前不是喜欢林今朝吗？她回应说那是以前。当时他看了眼她的表情，透着坚决，看来真的不是说说而已，是认真的。

　　贺舟廷双臂抱胸，称赞道：“大小姐果然拿得起放得下……够酷。”

　　说完，他又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好友的心情，立即改口，“就是有点狠心。”

　　林今朝端起酒杯饮一口，威士忌入口浓烈，蹙了蹙眉，“不怪她。”

　　“所以……”贺舟廷眼眸微眯，观察着林今朝的神情，“你这是打算放弃了？”

　　放弃？

　　林今朝捏着手中酒杯，垂眸看着里面的琥珀色酒液。

　　除开小时候被母亲抛弃这件事，他在常老爷子的栽培下，人生过得一直顺遂，他自己足够优秀，从读书到工作，从来都是机会跑到他手里，任由他挑选，他永远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个人。

　　直到那天，在医院被常岁明确拒绝过，他才真正体会到，被拒绝，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像无数只针同时扎向心脏，痛感传导至全身，直至麻木。

　　然而这样伤人的事，他曾对常岁做过，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仍记得，常岁十八岁那年跟他告白。

　　在拒绝她之后的第二天，林今朝见到她眼睛红肿，大概是哭了一整晚。

　　常岁从小不是爱哭的性子，他知道的。

　　不过，那时候的林今朝以为，常岁大概是把对他的依赖和习惯，过度解读成了爱情。以她的性子，哭一哭，大概很快就会忘了，好了。

　　于是，他做了一件更致命的事。

　　就在一周之后，在常岁填报大学志愿时，他跟爷爷提议送她去瑞士留学。

　　现在的他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那天常岁在上飞机的前一刻，突然停下脚步，红着眼回头，狠狠地冲他丢过来一句，“林今朝，我恨死你了！”

　　是他低估了她对自己的感情，给她造成了伤害，现在即便她怎么推开他刺痛他，他都能够理解。

　　就当她在宣泄当初的不满，等到宣泄完了，她就会原谅他，重新接纳他回到他的身边。

　　林今朝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重重地放下杯子，眼神坚定地望着贺舟廷，“你什么时候见我放弃过？”

　　是，当初是他将她推开的，错在他。

　　而正是因为这样，现在的他更不会放手。

　　服务生端着一盅燕窝送上来，林今朝抬眸示意，“这个是给那位常小姐点的，帮我送过去。”

　　“好的。”服务生笑着点头，将燕窝端过去。

　　常岁看着眼前突兀的燕窝，问万聪，“你点的？”

　　万聪摇头，“不是，弄错了吧？”

　　服务生笑着指向三点钟方向，“是那桌的林先生送给常小姐的。”

　　常岁顺着指引看过去，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坐在那里，见她看过去，贺舟廷还举杯示意了一下。

　　林今朝侧过脸，勾着唇淡淡地朝她笑。

　　明知道她在相亲，还故意送吃的过来，这不是明摆着让相亲对象误会吗？

　　好奸诈腹黑的林今朝！

　　常岁收回视线，将桌上燕窝推给万聪，“别浪费了林总的美意，万公子吃吧。”

　　万万没想到她会这样将计就计，反将一军，不远处的贺舟廷看了，嘴里的酒差点笑喷。

　　“常大小姐这叫什么？”贺舟廷努力收刮着大脑里有限的中文词汇，尽力将他的港普讲清楚，“典型的油盐不进？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林今朝脸上挂不住，冷冷瞥他一眼，“调侃人的时候，中文功力见长啊？”

　　贺舟廷失笑，“师兄过誉。”

　　林今朝蹙眉，垂眸点开桌上的手机，发了条微信出去。

　　下一秒，常岁的手机轻震。

　　为了方便，她的手机设置了消息亮屏提示，微信消息进来，屏幕亮起，消息内容一闪而过：

　　【对他这么好？】

　　看起来，特别酸溜溜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