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遇

　　缓缓抬手，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到。

　　可却仿佛能感觉，双手布满鲜血，跟脑海里的画面，一模一样。

　　呼吸突然间变得急速！

　　他大口大口喘息。

　　胃里翻江倒海的……他急忙伸手打开水。

　　冰凉水从头顶淋下。

　　呼吸间的血腥味淡了，胃里想吐的感觉淡了，可刚才的画面，依旧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的手紧握成拳头，整个人都在颤抖。

　　更多的画面出现在脑海里。

　　他看到，就在他的身边，有具浑身赤裸的躯体。

　　她身上有各式各样虐待的痕迹，一双眼睛睁得很大，在闪电带来的瞬间光亮里，他看到她紧紧的盯着他，像他是杀人凶手！

　　不会的！

　　不是的！

　　绝对不可能！

　　他没有杀人！

　　他瞬间起身，想冲出这种窒息感，身体却撞到浴室门，跌跌撞撞，不知道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砸在地上。

　　脸上湿哒哒的，双手湿哒哒的。

　　就像上面全是血一般。

　　粘粘的！

　　呕吐感袭来，他又吐了起来。

　　本来就没有吃东西的胃，吐到最后，只有胆汁。

　　——-大少爷，你，你怎么，你怎么杀人了！

　　一道女人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他被人钳制住。

　　——-大少爷，菲月她是雨萱小姐的同学啊，特意来这里过生日，你怎么能，怎么能？

　　——-阿珩，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才15岁！你的心怎么这么阴险！

　　我没有！不是我！

　　——-怎么不是你？你手上的血不是证据吗？来人，立刻报警！

　　——-我们关家容不下这种像畜生一样的东西！

　　不是我！

　　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

　　——-红姨亲眼看着你从地下室里爬出来，满身的血，不是你！会是谁！你非要狡辩！

　　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炸了似的。

　　各式各样的画面窜出来。

　　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记忆。

　　——-姜彦思的家人来了！他们说不会放过大少爷！要让大少爷偿命！

　　——-小小年纪，专干着恶魔才干的事！这次你还想怎么狡辩？

　　——-关柏珩！我关宏耀没你这种丢人现眼的儿子！以后你别出现在我面前！听到没有？

　　——-阿珩，你太让爷爷失望了。

　　不是他！

　　真的不是他！他只是醒来就呆在那里，他根本就不认识她们！

　　他拽拉着他们解释，可无论他怎么解释，否认，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话。

画面一转，是在爷爷的书房里。

　　爷爷坐在那，悲痛与心疼的目光看着他。

　　——-关爷爷，柏珩的情况不太好，他精神上出了些问题，一些幻想跟现实分不清，我建议让他先呆在南安医院晋城附属院里去治疗，等情况好转，能分清现实，再回关家。

　　全是白织灯的房间里。

　　他被关在里面，上面是刺眼的灯光，他被人按在床上，一张张面目狞狰的脸，无视他的反抗，将针头扎进他手臂内，注射药水。

　　他的反抗越来越少，各式各样的药被强行灌入他的胃。

　　他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那里就是囚笼！将他囚在里面！

　　他不能在那了，那是他唯一的念头！

　　画面一转，也是滔天大雨的夜。

　　他赤着脚，逃出了那家医院。

　　漫无目的地不知道走到了哪里，雨水淋得他看不到前路。

　　他卷曲着身体，蹲坐在颗大树后面。

　　——-鸾鸾，你在哪里？你出来好不好？

　　——-玥玥保证再也不凶你了，你出来，玥玥跟你道歉，好不好？

　　——-是玥玥的不好，玥玥不应该生气，不应该凶你，你不要生气，不要躲着我，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好吗？

　　女孩温柔的声音里，透着害怕与不安，从身后传到他耳边。

　　他转头看去，就见到女孩穿着洗得泛白的裙子，站在树下，对着他另一侧的茂密的灌木丛说话。

　　她全身湿透，弯着腰，格外温柔的叫着‘鸾鸾’。

　　是苏南玥！

　　她看到他，脸上明显有紧张，却还是问他：“你，是出了什么事吗？要不要帮你报警？”

　　视线落在他脚上，他顾着跑，没有注意脚下踩到什么，现在血跟雨水融合在一起。

　　“你受伤了？”她往他这边走了步。

　　他往后缩，手扒下长发遮掩半张脸。

　　头发下，是可怕的烧伤痕迹。

　　隔着大雨，苏南玥没有看清：“你是不是迷路了？我只有这点钱了，你坐车回去吧。”

　　余光中，他看到只小手，颤颤巍巍的在他身边放了点东西。

　　是张皱巴巴，揉成一团的五十元纸币。

　　离他不远处传来声响，他立刻指过去。

　　苏南玥叫了声‘鸾鸾’跑了过去，再出来时，手里牵着个七八岁大小样子的小女孩，那个是苏北鸾。

　　找到北鸾，她很高兴，朝他眉眼弯弯的笑道：“谢谢你告诉我鸾鸾在那里，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的身后，是块蓝色路标牌，上面写着——-十二街。

　　他呢喃似地说说：“十二。”

　　苏南玥！

　　是苏南玥！

　　陌生的画面出现在这，他迫不及待地要去找她。

　　直接往外冲，头不知道撞到什么东西。

　　所有思绪飘散，人砸在了地上。

　　——-

　　窗外的雨，不停地下。

　　闪电，雷声，连绵不断！

　　苏南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手机电量显示橙色。

　　快没有电了。

　　却还没有来电。

　　她总是控制不住点开手机，才过三分钟，二分钟，一分钟……有时等了好长好长时间，再看，才五分钟。

　　每一秒都像被无限拖长！

　　她是在看时间吗？

　　是又或者不是。

　　关柏珩中午离开时的话，一直在她脑海里响起，她发过去的那条信息，石沉大海般，没有得到回复。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天刚刚亮。

　　她去开灯，依旧是停电状态。

　　她简单做了早餐，跟北鸾吃过后，她要去公司上班了。

　　跟北鸾约定下班回来带她去买手机，周末带她看看哪里学画画较好。

　　七点半，她准时出门。

　　电梯门打开，看到里面的身影，她僵滞在原地。

　　十二爷靠站在电梯内，正垂着头，失魂落魄模样。

　　面前的他跟过去任何时间都不一样，墨发像没有打理过，贴在头上，只有顶端一小撮坚起，弓着腰，像经历了什么困难般。

　　穿了件黑色打底衫，外面配了件浅咖色夹克外套。

　　深长的长裤。

　　裤角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款式问题，左右两边不同长度挽起。

　　他脸上发白，唇瓣也是白得不正常。

　　整个人如生了场大病，虚弱着。

　　额头上的伤被头发遮着，没有看到包扎的痕迹。

　　听到电梯开门，才缓缓抬头，一双眼睛空洞地盯着她。

　　“十二爷，你没事吧？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苏南玥走进电梯，担忧地问。

　　十二爷没说话，墨色的瞳孔紧紧盯着她，下颔紧紧绷着，线条感强烈。

　　他不说话，苏南玥莫名有点点紧张。

　　这样的十二爷，是她很陌生的。

　　她硬着头皮问：“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要我帮忙打电话让阮胜，让他过来送你去医院吗？”

　　她的话刚问完。

　　十二爷突然站直，接着她肩膀位置一沉，他将她按在了电梯壁上。

　　他整个人也站在她面前！

　　近在咫尺！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滚烫的气息从头顶那嗜酒下来。

　　这样的姿势，苏南玥看到了了额头上的伤口……没有结疤，伤口表面的皮肤泛白，皱巴巴的。

　　就像是被水浸泡了几小时。

　　伤口里的肉，也是白色的。

　　这样的伤口！看得人心尖颤抖。

　　他双唇瓣上，干裂得起了层皮。

　　他的手依旧在她肩膀上，掌上一片滚烫。

　　苏南玥心里有点害怕，她觉察到十二爷不正常，他的眼睛里，像有种她看不懂的情愫。

　　今天他的眼睛好像是墨色的，不像以前是棕色。

　　想到这，苏南玥愣了下，正想说话，男人的脸突然间压了下来。

　　滚烫的唇覆在她的唇上。

　　辗转不停。

　　——-

　　麻木又停止了跳动的心，在他碰到她柔软的唇后，恢复了原有的生机。

　　博动的声音，他能听到。

　　那些脑海里的画面，顷刻间消失。

　　只有面前的人，是真实的。

　　他尝到熟悉的味道，这样的味道，让他沉沦，颤栗，整个人都被她身上味道占据。

　　苏南玥睁大眼睛，整个人傻住了般，忘记了反应。

　　他动作很轻吻，如是奇世珍宝，

　　肩上的手，落在腰上，扣紧，动作突地疯狂，攻城占池。

　　似乎，这样，他才能感觉到自己是活着。

　　苏南玥被他身上的滚烫热得回神，睁大眼睛反应过来，狠狠一咬，他立刻退出。

　　而她就在这时，将他推开，用的力气很大。

　　耳边听到‘碰嗵’一声。

　　男人跌倒在地上。

　　他单手撑地，仰着头，笑了起来。

　　那笑声，苏南玥无法形容。

　　透着悲凉。

　　她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他的眼角是湿润的。

　　这样的姿势，头发上扬，伤口全部露了出来……苏南玥感觉自己心都惊了下，伤口缝线的位置迸开，还能看到线在上面。

　　怎么会弄成这样？

　　他是自己动手搓了伤口吗？

　　除了这个原因，她想不到别的。

　　“十二爷……”她开口。

　　手腕被握住，只听到他哑声唤了声：“苏南玥。”

　　她便就被他拉到怀里……将她拥得紧紧的。

　　她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