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约定

　　黑暗中弥漫着悲伤，明心盘着腿，颤抖着从怀里摸出木鱼。

　　铛！铛！铛！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楚雨楠抱着狐狸，脸贴在狐狸耳边。

　　愤怒的极限是沉默，悲伤到深处也是沉默。

　　泪水无声滑落，感受着狐狸的体温逐渐消失，楚雨楠心头突然空落落的，没有痛，只是有一种丢了最重要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的绝望和无力。

　　“阿弥陀佛！”

　　佛号声响起，明心睁开眼，看着门口走进来的人，脸上露出欣喜。

　　他想要起身，却一个前扑趴在地上。

　　僧人手中拖着一瓣花瓣，淡淡的佛光从花瓣上散发出来，如同黑暗中的明灯。

　　“师父，青风师兄……”

　　明心趴在地上，抬起头看着僧人，清澈的目光充满了祈求。

　　“生死乃天命。”

　　老僧开口，声若洪钟。

　　楚雨楠转过头，看着僧人。

　　“你能救他？”

　　僧人摇头。

　　楚雨楠站起身，走向僧人，突然她双膝一弯。

　　砰！

　　膝盖磕在地上，楚雨楠抬起头。

　　“求你，救他！”

　　“人妖殊途，你是天道圣体，贫僧经不起你这一跪。”

　　老和尚不着痕迹地侧过身子，躲开了楚雨楠这一跪。

　　明心挣扎着爬起来，“师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和尚微微摇头，“他是妖，大妖！”

　　“佛说众生平等！”明心不甘心道。

　　楚雨楠放下白狐，看向僧人，声音沙哑道：“求前辈救他！”

　　她双手撑地，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求前辈救他！”

　　老和尚闭上眼，似乎看不到就不会心生杂念。

　　明心跌坐在地上，他听师父说过，禅院有件宝物能够救人一命，只要死后不久就能救活。

　　只是，他不明白，向来把众生，慈悲挂在嘴上的师父为什么不愿意救青风师兄。

　　楚雨楠还在磕着头，她的额头早就破了，鲜血顺着眉角流下来。

　　世人只知道凄美一词，却鲜有人亲眼见过。

　　“阿弥陀佛！”

　　老僧念了一句佛号，睁开眼，深邃的目光居高临下看着楚雨楠。

　　“贫僧的确可以救他，只是，想要他真的醒来，需要半年时间。这半年时间，贫僧没办法离开禅院，可贫僧放不下这些弟子。”

　　楚雨楠抬起头，目光坚定的与老僧对视着。

　　“前辈但凡有任何要求，雨楠必当从命！”

　　老僧摇了摇头，看向狼狈的明心，说道：“贫僧的其他弟子都有自保之力，贫僧唯独担心的便是明心。希望施主能答应贫僧，日后，若是明心遭遇危险，还请施主不要吝啬出手。”

　　明心张了张嘴，喊道：“师父……”

　　“我答应！”

　　楚雨楠当即抬起手说道：“我楚雨楠发誓，若前辈能救下青风，我楚雨楠愿庇护明心周全，若违此誓，身死道消！”

　　老僧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明心说道：“带着狐妖，跟为师回去。”

　　明心忍着痛，接过青风小心的抱在怀里。

　　看着老僧离去，楚雨楠忍不住出声问道：“前辈……”

　　“半年后，明心会带他前去寻你。此地将要关闭，施主若是不想被困，就尽快离开。”

　　老僧一步踏出，下一瞬已经消失在视线中，一同消失的还有明心。

　　楚雨楠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出仙药阁。

　　街道还是那个街道，她没有再深入，而是沿着来路穿过回廊再次走上城墙。

　　远处，两座大山夹着一条官道。

　　她不知道那神秘的强者有没有在山的那边等着她，只是不管如何她都要离开这里，哪怕对面是真仙。

　　……

　　禅宗，向来是比较神秘的势力，即便他们的信徒遍布各地。

　　因为没有人知道，那游走在各处的和尚是不是得道高僧，他们不像那些当权者一样彰显自己，也不像道宗仙人一样高高在上。

　　普陀山，龙空寺。

　　明心茫然的站在大殿内，身前就是佛祖的金身。

　　在他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狐狸，只是狐狸已经没有了气息。

　　“千佛塔！”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明心面色一喜，甚至忘记了向佛祖行礼，他踉跄着出了大殿，往千佛塔走去。

　　石林深处，有一座座石塔。

　　石塔都是镂空而成，内部放有佛龛，佛龛内则放置着大小不一的佛像。

　　一名老僧盘膝坐在一块青石上。

　　“师父！”

　　老僧睁开眼，慈祥的目光落在明心脸上，语气温和道：“为师曾告诉你，我院有一物，可救天下人。三日后，你到此处取之。”

　　“师父……”

　　明心突然明白了什么，老僧摇了摇头，微笑道：“一切缘法，自有定数。为师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你的赤子之心固然对参悟佛法有所帮助，却也让你更容易遭受劫难。为师走后，会把主持交给你的师兄，半年后，你就下山吧。”

　　铛！铛！铛！

　　恢弘的钟声响彻山间，龙空寺的僧人纷纷抬起头看向千佛塔的方向。

　　“阿弥陀佛！”

　　钟声响了一百七十三，暗示着老主持一百七十三年的阳寿，没有人知道老主持什么时候来的龙空寺，好像从他们进入龙空寺时老主持就在了。对于一些在龙空寺长大的僧人来说，记事起老主持就在了。

　　有人闭上眼不忍听不忍看，有人紧握拳头心中充满愤恨。

　　三日后，明心进入千佛塔将老主持的舍利带走。

　　他明白师父所说的能救天下人的宝物是什么了，可是这一刻，他没有解开秘密的欣喜，没有解救青风师兄的高兴，有的只是深深地自责。

　　大殿前，已经换上了新袈裟的主持明志平静的看着明心一步步走上台阶。

　　“师兄……”

　　明心低下头，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

　　明志并没有去苛责师弟，而是柔和的说道：“去吧，不要辜负了师父，从今天起，主殿会封闭半年时间，半年后你就可以下山了。”

　　“师父没了……”

　　听到明心的话，明志眼圈一红，转过身疾步离开。

　　这一日，龙空寺宣布封闭山门，半年内不接纳任何香客上山请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