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穿云琴

　　“不错，落地的时间和地点都把握得很好，你很有天赋。”荷烨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样进入虚空。

　　洛汐有些腼腆地笑笑，“哥哥过奖了。”单纯使用冥气毕竟消耗过大，借助高科技就不一样了。他这辈子可没有前世那超乎寻常的体能。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这孙凤和道士在轮回中再次见面，虽然已是时过境迁，身份却没大变。他这一世是一个普通农家的秀才。进京赶考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跑江湖的道医。也就是那道士的转世了。

　　经过几世轮回，道士改邪归正，又有向善之心，已经成了济世救人的医者，还经常免费为穷苦的病人诊病。这一日，因为病人身无长物，就把自己的家传穿云古琴给了他做诊费。

　　道士再三推辞，这家人还是坚持送给了他。孙凤与道士相遇，对他那张古朴又素雅的琴“一见钟情”，非要买下不可。人道士却觉得此琴与自己有缘，说什么也不卖给他。孙凤也是个很执拗的人，一路跟着道士，花光了盘缠，只能借宿庙中。他为了穿云琴茶饭不思，一病不起。

　　就在他快要撒手人寰的时候，却来了一个女子，跟他说，要想得到穿云琴也不难，要他跟她走就是。孙凤想得到穿云琴近乎疯魔，把心一横，真的跟女子走了。

　　荷烨和洛汐正看得津津有味，这孙凤却因为身体孱弱外加夜奔着凉，晕死过去。而后，便从此卧床了。那女子不离不弃服侍他起居，这样病了三年，就来冥府报道了。

　　“这女子倒是有情有义。”荷烨抚了抚孙凤旧宅中的一张琴。那琴比一般的古琴要窄一些，黑中带着一些朱红，颇有古味。

　　“哥哥，你为何刚刚不阻止那女子？”洛汐却是不懂了，他都看出了端倪，总不至于荷烨看不出来？

　　“万物皆有灵。是她自己的选择。”荷烨敲了敲那琴面，“姑娘何不出来一叙？”

　　果有一女子身形从琴中脱出，略一欠身，“法师。”

　　荷烨摆了摆手，“我不是法师。只是你的做法，着实为孙凤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也损了你百年道行。你曾因被孙凤前世感化成了琴灵，这一世反而累他百年无法投胎。”

　　穿云的身形已经有些孱弱，看起来距离灵识消散已经不远。“怎会？我一直在这等他回来。我一直以为，我们总会相见。”

　　洛汐说：“孙凤并没嫌弃你当年音色不佳，在失了鞠通之后，还亲手为你破腹重塑，才使你成为穿云名琴。历经这许多年，你再与他相见，主动选他为主人。可见，这因果，并不是孙凤与道士之间，而是你和孙凤之间。”

　　“是我害了孙公子？”穿云身形又暗淡了些，悲痛不已。

　　荷烨道破了这其中复杂的因缘，“你这点灵识也是孙凤赋予你的。难怪他一介书生，能在冥界百余年一直维持灵识清明。竟是你的执念护佑了他。”

　　洛汐也明白了过来，“所以命簿之上没有显示，穿云本就是他的灵识衍生出来的。”

　　荷烨探了探她的灵识，“你随着我们去冥界走一趟，为孙凤证明清白。只是你并非独立的冥灵，恐怕无法入轮回。”

　　穿云倒身便拜：“能再见孙公子一面，奴无憾矣！”

　　孙凤知道了真相，并未责怪穿云，反而安慰她：“我在冥界百年，也结识了不少琴友，比在阳间时还要快活，你不必自责。”

　　穿云的身子越来越暗，神情却是安详释然。荷烨手结化生印，念起古老的咒语。这定魂咒传自西方教，后也被道门所用。他收拢了穿云的灵识又封入琴中。对孙凤说：“若你和穿云冥冥中还有缘分，或许日后还能相逢。”

　　这一单生意，最大的好处就是让他们成功打入幽冥琴社内部。求仁得仁，这一步走得很顺利。

　　荷烨会用天盘，却不知道洛汐这小子是如何能把事情的始末了解的如此清楚。洛汐给他展示自己的乾坤袖。“哥哥的天盘卜算冠绝冥界。我就不行了，只能一样一样试过。”

　　河图洛书、梅花易数、六爻，甚至还有一副塔罗牌！？

　　“你学的也太杂了！”这占卜之术，不是说学的样越多越好，何况他并不主张依赖这些。普通人能精通其中一样就算是不错，这小子竟然吃全了？

　　“嗯……”洛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给他展示另一只袖子，“其实这里还有。”

　　荷烨：“……”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拉住了荷烨的衣角，低低声音道：“两位，你们能不能也帮帮我？”

　　荷烨低头看去，就见一个衣衫褴褛，似乎还有残疾的冥灵怯生生地道：“我也想去投胎，但是申请总是被驳回。”

　　幽冥琴社的人虽然不是个个盘靓条顺，至少都自持身份，收拾得干净整洁，即便是生前死得比较惨的，也都以头巾遮面。这一位，怎么看怎么是个乞丐，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荷烨心知不能以貌取人，这人这样一幅尊荣出现在这，还被其他社员接受，肯定是有过人之处。他好整以暇道：“先生有什么为难，不妨说说。”

　　“我不是自杀，可是他们却判定我就是自杀，上诉多次都被驳回。”或许是喊冤太多年无果，他苦着脸，说道：“如你们所见，我是个民间的琴师。身怀一项绝技，那就是可以用古琴来模仿各种乐器，还可以模仿人说话、马匹踏步、号角声，风声、雨声，总之任何声音只要我听过就可以模仿出来。”说着，他便真的用琴模仿起万马奔腾的声音，惟妙惟肖。音调一转，又变成小孩啼哭的声音，几乎以假乱真。

　　“嚯，先生这是绝学啊。”荷烨听过嵇康弹琴，却从没想到古琴还能这样玩。

　　他收了琴，哀伤道：“那一日，我被邀过府表演，结果，却死在了那里，到了冥界，他们就说我是自杀的冥灵，无法投胎。”

　　“你不记得你是怎么下到冥界的吗？”确实有很多冥灵在冥界的时间久了，渐渐忘记了很多事，甚至最后连自己是谁也记不得。

　　琴师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洛汐瞧着他可怜，对荷烨道：“哥哥，我们试试吧。或许就能帮到他呢？”

　　荷烨：我们家的小崽子还挺有爱心嘛！

　　他们破入虚空，来到了琴师所生活过的时代。

　　看样子似乎是北宋年间。他原本还是大户人家出身，后家道中落，便进入乐坊谋生。因为弹的一手好琴，被很多名流所欣赏。

　　就如他所说，这一日正被请到侯府过堂会。这侯爷独爱七弦琴，与他似乎也是相交甚欢。

　　琴师抱琴行了一礼，“侯爷，小人近日刻苦研究，终于得一秘法，可以以琴模仿百鸟鸣叫，场面热闹有趣，不知侯爷是否有兴趣一闻？”

　　古琴为文人乐，甚少有人会用它来研究一些奇巧之术，更不太有人能欣赏。这琴师也算是剑走偏锋，正遇上一个兴趣相投的侯爷，一拍即合。

　　洛汐若有所思道：“看他的面向，天中发红，天庭又生有赤点，似乎是火殃并厄的征兆。大概是死于火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