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吾命休矣，万物为剑

　　十年之后，盛夏，大楚皇朝。

　　山间幽静，郁郁葱葱，炙热的天光倾洒而下，蝉鸣声清脆连绵，溪流潺潺，划过古木参天的树林，叮咚作响，荡人心神。

　　“爷爷，爷爷，跟我们讲讲你当年的故事吧。”

　　老旧的房屋前方，是一口清澈老井，散发着幽寒的冰冷之气，几个孩童站在旁边，簇拥着一名枯朽老人，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好好好，给你们讲。”

　　老人无奈苦笑，在孩子们的死缠烂打下，最终轻咳数下，便道：“想当年，老头子我，那也是十里八乡的出息人，年纪轻轻，便是参军入伍，忠君报国，勤勤恳恳，当上了边关的千夫长。”

　　“恰逢两朝大战，我大楚兵强马壮，领兵百万，突袭大夏，两日内便攻破边关，一路摧枯拉朽，锋芒之盛，无人可挡……”

　　老人越说越有劲，眉飞色舞，各种描写大楚铁骑的威风，以及自己当年的丰功伟绩，极为传神，让一众孩提听得如痴如醉，满目熠熠。

　　“后来啊，元帅让我们兵分三路，而老头子我，则就跟着元帅的队伍，总共五十万人。”

　　老人说到这，忽地顿了顿，神色不复方才，看起来有些阴沉。

　　“后来呢，后来呢。”

　　这可让一众孩子难受极了，纷纷嚷嚷着要听后续。

　　“后来，我到了大夏的云南郡。”

　　老人声音变得沙哑许多，似乎特意压着嗓子：“我们来到了周山面前，那一座好大好大的山，被浓雾环绕着，跟仙境似的。”

　　“我们一路破关，攻城掠地，最终在这里和云南郡的守军决战。当时，我们有五十万人，而对方，只有区区三万。”

　　“元帅让众统领前去叫阵，当时我站在后面，看不太真切，只知道在不久后，就开始打仗了。起初我们打得对方节节败退，突然，却发生了变故……”

　　“咿呀咿呀，爷爷你快说啊。”

　　“野兽，好多野兽，不对，他们是妖怪，比苍狼还可怕的妖怪。”

　　“还有龙，跟山一样庞大的巨龙！”

　　老人蓦地惊叫，面色惊恐，癫疯般的叨叨着，有时还发出野兽似的嘶吼，惹得一众孩童轰然而散，尖叫不已。

　　他站起来，冲孩子们做鬼脸，犹如陷入癫狂，还没走几步，就倏地跌倒在地。

　　他的右裤脚空荡荡的，就是由于当年的战役。

　　那一次，战无不胜的大楚铁骑，终是迎来了痛击。

　　老人望着远方，浑浊的眼眸像是一坛黄酒，继而被浓浓的恐惧所充斥。

　　……

　　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这是一场千年难遇的场面，所有在此战幸存都人，都会将此次经历深深记在脑海。

　　风雷涌动，电光闪烁，三道宛若仙神般的身影于九天搏杀，挥手间便是虚空破灭，混沌衍生，即便是九天星辰都暗淡无光。

　　在苍茫大地上，长风军一鼓作气，向着前方疾驰，恍惚之间，三万人马化作一头炽焰灼人的猛虎，凶戾滔天，散发着惊天动地的杀伐之气。

　　但对比五十万大军来说，这就是沧海一粟。

　　战鼓如雷，鹰唳似箭。

　　五十万打大军所组成的洪流，在此刻如庞大精密的机器般运作起来，仿佛排山倒排般向前倾压，继而齐齐施展功法手段。

　　耀眼的光芒此起彼伏的亮起，最终在万众一心的意志操控下，熔炼成一杆嗜血长矛，通天彻地，旋即向着前方猛刺而去，撕裂长空，蒸发大气。

　　“吼！”

　　一击之下，那猛虎竟是连片刻都没有撑住，就直接溃散消失，荡然无存。

　　这是两军的意志在交锋，不管是猛虎还是长矛，都是双方军卒的精气神汇聚在一起，所衍化的异象，通常是一方战意和力量的体现，甚至凭借此，就能判断出两方的高低。

　　一个照面，长风军所凝聚的猛虎异象就消失溃散，足以看出他们和大楚军队的差距。当然，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但尽管如此，三万人马依旧无所畏惧。

　　两道洪流，终于是碰撞在一起。

　　“杀！”

　　“杀！！”

　　“杀！！！”

　　嘶喊声惊天动地，数十万人，以最原始的姿态搏杀在一起，如野兽决斗，乃纯粹力量的碰撞，每一秒都有人倒下，血染长空，宛若一张以血为墨的画卷。

　　值得注意的是，随着两军交锋，死亡数量最多的，竟是大楚的人。

　　这也在情理当中，长风军虽然只有区区三万，但到底是大夏军队当中数一数二的，由姬长风一手培养，每一个男儿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存在，自然远非常人可比拟。

　　反观大楚这边，明面上占据人数优势，可这些都是临死组成的人马，由无数阵营构建，良莠不齐，低劣者甚至才参军没多久，修为也是极其低下；优良者也不算突出。

　　或许在单兵作战方面，碍于大楚武道发展多年，远远超出大夏数百年水准。

　　可要比战阵之术，长风军却是丝毫不差，甚至比之大楚一方都更为优秀，掌握得更为娴熟，十人百人就可成阵，继而阵与阵相连，凝结成一团。

　　犹如坚固的堡垒，即便面临大军围攻，亦可坚持不倒，每每出招，都是同心协力，势如破竹，诸人避退，唯恐波及。

　　不过，这样的情况就如回光返照，只是由于长风众人临死前舍生忘死，继而展现出来的，短暂的巅峰，还没坚持多久，就不出所料的后力不接，整体气势萎靡下来。

　　再加上五十万大军威势惊天，长风军逐渐显露疲态，不能力敌，死伤肉眼可见的增长。

　　见此，楚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旋即齐齐扑杀上前，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出手，便是以雷霆之势，不给予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

　　此时此刻，剩余的长风军人马，已经被大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着，进退不得，只能一个个警惕万分，提防着随时斩戮而来的攻击。

　　黄沙飞扬，秋风乍起。

　　时空仿若静止，数十万人的场面，竟是诡异的无人出声，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空气周遭，肃杀之气愈发浓烈。

　　大楚军卒围着长风军众人，一个个都杀红了眼，却也是在此刻忍耐住，像是在等候着机会。

　　玄天镜另一头的所有人，都是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不好！”

　　姬长空忽地心生警兆，惊呼出声。

　　“咻！咻！咻！”

　　破空声传荡开来，是大楚的箭手，他们就躲在军队后方，找准机会，便是齐齐弯弓射箭，向着军阵中央，也就是长风军的位置激射而去。

　　一时间，无数利箭在青天垂落，于虚空擦生出火花，锋芒无匹，画面犹如陨石天降，颇为壮观。

　　“吾命休矣！”

　　姬长空急切万分，经过一番消耗和搏杀，他已是极度虚弱，法力枯寂，能施展道法的余力都没有，根本无法抵挡这万道箭雨。

　　至于古枫等人？早在开战时，就是被大楚的几名紫府统领围杀。

　　雷云当中，寂灭魔君和刘沉两人也是停手，互相牵制，凝望着这一幕。

　　看着万道箭雨落下，即将将长风军全军覆灭，刘沉也是露出笑容。之后，他便能直接聚大军之力，直接镇压寂灭魔君，再将周山给推平。

　　如此一来，同样是能狠狠震慑一波大夏的人，战前叫嚣的胜负，也就显得可有可无了。

　　看向枯护法，后者亦是差不多的神色。

　　目光如电，刘沉凝视着寂灭魔君，颇有些小人得志的语气：“那周山神呢，沽名钓誉之辈，到现在还龟缩着不出，当真是让我大楚铁骑吓破了胆？”

　　他联手枯护法，同寂灭魔君已经交手数十回合，到现在，已是没了多少忌惮。

　　后者固然是领悟两种强大的法则不假，凭借此，确实能独战两位虚神，可在他们手里，依旧讨不得多少好处，大多时处于下风，远没有传闻那般，掌握五道，独步天下。

　　“大夏之人，就是爱拾人牙慧，以讹传讹。”

　　枯护法阴恻恻的揶揄道。

　　“那可不见得。”

　　一道淡漠的声音响起，让刘沉和枯护法齐齐一愣。

　　他们的话语，可是只在周遭传荡，怎么可能给他人窃听去？

　　似乎心有所感，两人都是连忙转移。

　　只见那巍巍神山，在此刻，竟是莫名的动荡起来。

　　云雾渐散，周山露出真面目来，纵使前方血流成河，它依旧平静祥和，不曾折损，宛若仙境。

　　这一刻，山林里的一草一木，都透体发着璀璨的光芒，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锋锐之气，逐渐汇聚在一起，顺着山体沉浮，循序渐进，殊难察觉。

　　最终，整座神山，都好似化作一柄锋芒毕露的宝剑。

　　“剑二十三。”

　　继而，一道耀眼剑光，通天彻地的斩出！

　　时空悄然冻结，万古流淌的时间长河，产生了一刹那的停顿。

　　只不过，这一招剑二十三和以往的不同，并没有散发出那种寂灭万物的气势，只有锋芒，无坚不摧的锋芒，无物不破，充斥着浓浓的庚金之气。

　　所过之处，那铺天盖地的箭雨，就都在这一剑下化作齑粉，荡然无存。

　　“轰！”

　　剑气轰斩到一座大山上，只闻泥石滚动，烟尘四起，待到动静平时，山川水泽已是破碎消散，大地满目疮痍，犹如荒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