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你笑什么！”，秦千戈见男人笑得止不住，不由厉声呵斥。

　　“我笑什么？”，作为魔王的男人一点不生气，他只是快意的笑着，癫狂之后又是恍然，瞳孔露出茫然的神色，“我也不知道。”

　　“大概是笑我自己，又笑所有。”，魔王脸上的所有情绪在一瞬间消失，“你看天上的那条金龙，矫健瑰丽，就是最宝贵的存在。”

　　“他们都觊觎着这最宝贵的存在，幻想着有一天能够得到他。”，魔王指了指自己，“包括我。”

　　秦千戈心底一阵发冷，“所以你们发动了战争。”

　　“是也不是。”，魔王点头又摇头，“我体内的灵气就像是一个填不满的漏斗，不论我怎么修炼，吃掉多稀有的天材地宝，都只能停留在大乘巅峰。”

　　“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诉我，龙神的血可以帮我突破。”，魔王笑得癫狂，“我找上了龙神，却受到了伏击。”

　　“事情从这里开始，就不受控制了。”

　　秦千戈瞳孔暗沉，“你自己也是推波助澜的一部分。”

　　“你说得对。”，魔王大笑，“我苦苦修炼千万年，一朝止步……”

　　“我不甘心，凭什么龙神可以继续向上，我却要被他甩在身后，被困在原地，前进不得，后退不能！”

　　“那就打，打得越狠越好。”

　　魔王勾起嘴角，“我们的目标都一样，有何不可。”

　　秦千戈沉默，许久才张嘴，“可你还是死了。”

　　被戳破了的魔王居然不生气，只是对着秦千戈缓缓摇头，“与其原地踏步，迟迟得不到归途，我宁愿死在寻求大道的路上，死得其所。”

　　“只不过我当时一直有个疑惑，三族混淆战，最后得利的却是人族。”

　　“魔族被龙神击溃，龟缩在一隅。妖族失去了龙神，在往后的岁月里，不得不退让人族。”

　　“然而……”，魔王嘲弄的笑起来，“几万年过去，人族也不过寥寥。”

　　那些沉寂在星河里的修士，叫他看见了千万年来的流转，碌碌无为，互相倾轧，修途可笑而艰难。

　　秦千戈沉默片刻，“或许真正受到偏爱的，是……龙神。”

　　“错，大错特错。”，魔王想也不想的否认了秦千戈的话，他嗤笑一声，“若是龙神被偏爱，他怎么会死，连一具全尸都留不下来，神魂俱灭。”

　　说到这里，魔王又上下打量着秦千戈，意味不明的说道，“当初我被龙神杀死，他自己也不好过，才叫一群蝼蚁给捡了便宜。”

　　对上魔王非敌非友，更像是好奇和看戏的目光，秦千戈坦然的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最开始就是错的。”

　　“你说什么！”，魔王平静的眼中终于泛起了真正的波澜，“小子，你以为你是谁！”

　　魔王终于掀开了温和的表面，方才说的再多，也掩盖不了他挑拨离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本质。

　　都死了，却还不安生。

　　秦千戈心中冷笑，一点不害怕的对上魔王冰冷残酷的双眸，“你不过是愚蠢，别人只是几句撩拨的话，你便切身忘己的替对方冲锋陷阵。”

　　“到死也不知道死在谁的手里。”

　　秦千戈的话刻薄难听，魔王怒火滔天，最后化作一声冷笑嘲讽，“你以为你又好到哪里？一个自以为是的棋子，想死都没有办法由着自己。”

　　“看来你是承认自己是个蠢货了。”，秦千戈一点都不生气，他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这个棋子的真相，也犯不着为了一个自大还不怀好意的家伙动怒。

　　如今不杀他，也不过是想看戏。

　　看出秦千戈的不以为意，魔王咬牙，满心不甘，又充满鄙夷，“总有你哭的时候。”

　　他猛然靠近，秦千戈猝不及防，瞳孔忽的紧缩，但听见魔王阴恻恻的说道，“我是死了，你又如何！你看到他的结局，怎么也不想想自己的结局！”

　　下一秒也不等秦千戈说话，万分不耐烦的挥一挥袖。

　　秦千戈心头一紧，魔王却连反驳的机会都没给他。他的眼前一花，周遭的幻境再一次变化。

　　一条金龙被数千修士围剿，最后轻而易举的突围，甚至重创包围他的修士。

　　他还是仁慈。

　　秦千戈看得清楚，那些被金龙重创的修士还活着，死去的占不到十分之一。

　　而那些活着的修士看见金龙逃脱，没有露出生气懊恼的不甘，更没有害怕金龙转而报复他们，反而露出了得逞的得意笑容。

　　秦千戈的视线在这些修士的身上一闪而过，转瞬换到了金龙身上。

　　此时金龙视线范围内，秦千戈一览无余。

　　这正是如此，他恍然发现，这里，分明是太清宗门的太清秘境！

　　他恍然想起了杜笙的话，“万年前还是个小宗门。”

　　等不及秦千戈细想，眼前的情景陡然一散，再次聚拢的时候，强大的金龙却是变得孱弱，浑身的鳞片都变得黯淡无光。

　　像是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压抑难言。

　　在这一瞬间，秦千戈仿佛和金龙共情，感受到金龙能够感受到的一切。

　　疼痛难忍的身体，灵力被一寸寸侵蚀的不甘，周围无数贪婪目光的绝望……

　　一瞬间大量的情绪和无尽的恶意，几乎叫秦千戈脑袋炸开。

　　好在这种共情只是一瞬间，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秦千戈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紧紧的抓住胸膛处的衣服，手背青筋迸起，指尖发白。只觉得他的心也被一双手牢牢的握住，不断的收紧，几乎要被捏爆！

　　被这种难言的痛苦纠缠，秦千戈恍然无觉。他半跪在地上，双目通红的看向远处。

　　只见遨游于天际的金龙被碾落尘泥，庞大的身躯被困在原地，无数矮小的黑点将一根根通体漆黑，萦绕着淡淡灰雾的长钉被敲入他的四肢，躯干。

　　金龙痛苦的挣扎，最终只能趴在地上无力的喘气。

　　他还活着，围着他的修士全然不觉，只是瞪着通红贪婪的眼，伸出一双双手，一块块金色的血肉被割下来，一丝丝生机被带走……

　　金龙瞪大金色的竖瞳，空洞的望着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