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6 直言不讳

　　罗南的视线微微低垂，看着摆放在自己眼前的右手，还有斯库特脸上仿佛发自真心没有任何虚情假意的笑容，整个谦虚有礼的姿态就已经把他推向墙角。

　　尽管斯库特掩饰得堪称完美，但罗南依旧能够从蛛丝马迹里捕捉到斯库特的森森恶意——用心看总是能够看到隐藏在面具背后的真相，除非能够达到用谎言欺骗自己的程度，否则每一个谎言总是能够寻找到痕迹的。

　　正是因为曾经困在完全失聪、接近失明的黑暗之中，所以罗南能够看得更加清楚，总是能够用心看见真相。

　　就好像此时的斯库特一样。

　　那么，罗南应该如何应对呢？

　　“呵呵……”罗南伸出了右手，友好地握住斯库特的右手，没有什么猫腻，就只是礼貌地轻轻一握而已，喉咙深处发出低低的轻笑声，似乎还能够感受到如沐春风的阳光气息，这让斯库特微微有些失望——

　　难道，学乖了？

　　“人人都说，名利场不是谁都能够涉足参与的，果然如此，闻名不如见面，今天布劳恩先生就证明了自己的能力，睁眼说瞎话的本领着实让我大开眼界……”

　　罗南开口了，嘴角和眼睛里始终盛满了笑容，轻松愉悦的语气更是让人放松下来，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转折，即使是吐槽的时候也始终如一，以至于斯库特没有能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风向已经改变了。

　　“当初见面的时候，说我们没有任何天赋应该选择放弃，否则只是在浪费我们自己也在浪费你的时间；后来格莱美提名的时候，又说我们孤芳自赏、傲慢无礼，面对到手的机会也推出去，嫌弃庙小。”

　　“今晚又说天空才是我们的极限，话语之真诚，让我甘拜下风，以至于无法分辨，到底哪幅面孔才是真相。我想，这应该就是混迹名利场的杀手锏吧，一人千面，看人说话，面不改色，内功着实深厚。”

　　笑容，始终挂在嘴角，就好像真心实意地表达敬佩和赞扬一般，罗南还时不时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西蒙和布鲁诺，时而摇头、时而感叹，绘声绘色地说故事，没有抱怨也没有吐槽，但犀利的嘲讽却穿行其中，绵里藏针的话语让气氛一点一点得发生微妙变化。

　　最重要的是，布劳恩数次想要插话，但罗南总是能够提前掐准时间，轻盈巧妙地四两拨千斤堵住布劳恩的话语，然后将话语延续下去，只有布劳恩内伤不已——

　　他的脑筋也在快速运转着，到底应该如何破局？特别是罗南的话语尖锐异常，如果他气急败坏地打断，也就等于坐实指责，所以他需要更加理智也更加聪明的应对方式，于是只能放任罗南继续说下去，看看罗南的底牌。然后……谋而后动。

　　但是，这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胃部灼热得厉害。

　　斯库特完全没有预料到，罗南根本没有虚与委蛇的打算，没有迂回也没有遮掩，赤手空拳地就直接打了上来，社交场合的攻击与嘲讽不应该是这样的，好吗？难道不应该是笑里藏刀、和气融融地指桑骂槐，即使双方已经撕破脸也要保持微笑，卷起袖子就直接骂街应该是德州牛仔的乡下人打架方式。

　　这……这真是有辱斯文！

　　斯库特只觉得胃部剧烈翻滚着，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灼热燃烧，这种滋味，从来都不曾经历过，哪怕是籍籍无名的小助理的时候也不曾。罗南-库珀这家伙！

　　但罗南的笑容依旧不动分毫，谈笑风生地继续往下说着。

　　“想来，布劳恩先生已经在业内打滚多年，见多识广，沉淀出这份功力，令人佩服不已，我们是怎么都学不来的，没有办法，音乐总是折射出内心最真实的一面，哪怕是谎言，所以，恐怕我们永远都无法像布劳恩先生一样百变了。”

　　哈哈！

　　布鲁诺和西蒙同时笑出声来，但西蒙还稍稍有些矜持，笑容依旧保持了得体；而布鲁诺则是捧腹大笑，不知道是没有听出来罗南和斯库特的恩恩怨怨，还是根本就不给斯库特面子。

　　但不管是什么，斯库特此时的表情都微微有些难看，竭尽全力才能够维持住笑容，不至于直接崩盘。

　　斯库特察觉到，罗南的话语似乎终于到了一段落，也顾不上布鲁诺和西蒙的反应，见缝插针地就说道，“有这样一种人，说着自己真诚坦然，直言不讳，但实际只是缺心眼，确实不太适合在名利场打滚，罗南，你说呢？”

　　斯库特故意没有回应罗南的话语，避重就轻地转移了话题，试图把谈话节奏重新拉回自己熟悉的模式。

　　但可惜，站在斯库特面前的是罗南，他流露出受伤的表情，“布劳恩先生是说我吗？所以这才是我所缺少的天赋吗？“

　　这……

　　潜台词就是，当初斯库特说罗南没有天赋，不是说没有音乐天赋而是没有社交天赋，所以才无视了一日国王。

　　但这句话，斯库特是绝对不可能承认的。

　　哪怕社交天赋是娱乐圈的必备技能之一，但归根结底音乐天赋才是重点，恃才傲物的天才在历史长河里数不胜数，他们所留下的艺术财富无疑是最宝贵的瑰宝，至于那些依靠嘴皮子爬上来的，则转眼就被淹没在时间长河里。

　　罗南的话语根本就是给斯库特挖了一个大坑，稍稍不注意，可能就要留人话柄了，但到底应该如何回应呢？

　　“我想，我们之间应该存在什么误会。”斯库特再次展露笑容，依旧保持着自己的镇定，毕竟还是在名利场打滚许久的老狐狸，怎么可能轻易投降？

　　上次在新奥尔良的暴躁和冲动，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轻敌，斯库特根本就没有将一日国王放在眼里，心态自然不同；而今天，斯库特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但前提是，罗南愿意按常理出牌才行。

　　社交场合的弯弯道道，罗南当然知道，但他也知道，面对斯库特这样的老狐狸，好莱坞的那套门道，他是绝对没有斯库特那么老辣熟练的，稍稍不注意就可能踩到地雷，那么，与其消耗无数精力斗智斗勇，不如剑走偏锋地另辟蹊径——

　　直言不讳，是一种手段，真正的目的，还是通过布鲁诺和西蒙之口说出真相，隐隐地契合今晚红地毯之上的传言采访，在斯库特出现进一步动作之前先发制人，配合大西洋唱片的动作，抢占制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