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过年

　　大年三十，过年关，东南山岭十九家妖王齐聚虎王山。

　　妖族的节日不多，往常妖王山场，只有妖王诞辰之日，许得手下小妖们可以尽情耍子，供应些酒果肉食饱腹，不过妖族大多野兽得道，未开智时懵懵懂懂，记着自家诞辰的没几个。

　　有些妖王爱热闹，便随意寻个日子当作自家的诞辰过节，其余的便连这少有的节日也没，像黄云洞两位冷血蛇王，节日是什么，不懂。

　　唯有一年年关时节，辞旧迎新，天地之间浊气下沉，清气蓬生，蕴含无数勃勃生机。

　　无论人妖鬼怪，天下万千生灵在年关时节都会不约而同的祭天礼地。

　　这天一大早，虎王山的气氛就无声的沸腾了起来，山场中山阴处未消的积雪似乎融化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辰时，

　　东方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天清气畅！

　　早上天未明时，虎王山的小妖们便已经开始准备，此时虎王峰山脚下的大场子中，一座三丈高的祭坛已经搭好，祭坛从底到顶分成三层，每层又分成三阶。

　　祭坛的最顶部，架着一个巨大的祭案，上面摆放着三样主祭品，分别是鲤鱼、乌牛、锦鸡三种象征着水，陆，空的生灵，旁边又摆放着几盘子鲜果瓜蔬作为陪祭。

　　场子中，虎王山山场中的妖怪已经齐聚，站在最前方的是东南山岭之主寅娘娘和天柜山山神疆梁。

　　随着两位妖祖站在后面的是东南山岭的十九位妖王以及寅娘娘的五个子女，整整齐齐排成一排，再随后的则是山场中的数十个妖将统领，安安静静站在妖王一丈之后。

　　妖将之后便是虎王山山场的三千小妖以及各位妖王带来的亲随小妖，熙熙攘攘，但又严肃整穆。

　　“呜——”一声长长的牛角号从祭坛便传出，

　　吉时已到！

　　“咚——”、“咚——”、“咚——”、“咚——”、“咚——”一声声沉闷的鼓声震响。

　　在鼓声中，两位妖祖缓步前行，一众妖王妖将跟随其后。

　　行至祭坛第一层时，妖将驻步；第二层时，妖王顿足；高高的祭坛顶上，两位妖祖并肩而立。

　　“咚——”、“咚——”鼓声巨响停歇。

　　两位妖祖从祭坛上拿起两个玉碗，里面是鲜艳如同琥珀般的血酒。

　　端着血酒转过身来。

　　两位妖祖用食指从碗中沾些酒液，轻弹向空中，齐声高喊：“我等妖族，天所覆，敬天！”

　　祭坛一二层的妖王妖将以及场中的小妖闻声跪地，同声齐喝：“敬——天！”，喊完伏地磕头三下。

　　众妖磕完站起，两位妖祖又沾酒，弹向地面，再次高喊：“我等妖族，地所载，敬地！”

　　台下妖怪仍循前礼，跪地齐喊：“敬——地！”，喊完又是三次磕头起身。

　　随后两位妖祖沾酒再一次弹向空中：“日精月华，壮我体魄，敬日月！”

　　场中妖怪俯身磕头行礼。

　　下一次：“星辰光辉，明我神通，敬星辰！”

　　最后一次：“我等妖族，天生地养，敬妖！”随着两位妖祖喊出，两道晶莹血酒泼洒在天地之间。

　　“敬——妖！”数千妖怪齐声高和，振臂狂呼，妖气震荡，山场中回声阵阵。

　　礼敬五次，五跪五拜，

　　“呜——”随着长长的牛角号声在山场中远远荡开，这悠久蛮荒的祭祀方才结束。

　　夹杂在其中的斑苍，在这浓厚热烈的气氛中，心中更是如同海潮般澎湃激荡，周身热血沸腾，连日来的焦躁不安也忘的一干二净。

　　“这就是妖族嘛！”斑苍的心中喃喃说道。

　　一个种族要想让种族中的成员都对这个种族有认同感，那么，这个种族，就必须要拥有属于这个种族独有的文明与传承。

　　年关祭祀结束，全山妖怪尽皆松闲，今天再无妖需要值事。

　　寅娘娘直接大开库房，肉食酒水不间断的供应，山场各处，妖怪三五成群，呼朋唤友，聚在一起嬉笑玩耍，虎王山山场中数处热闹场所，皆是妖满为患。

　　山场中已经铺开了好几处流水席，无数珍馐悉数摆上。

　　羔羊炖的软绵，乳猪烤的酥脆，熊掌、龟肉装成盘子，肉脯，烤鱼剁成大块。

　　肥牛，大鹿，里脊肉捣成肉丸；野羊，香獐，胸脯肉切成薄片。

　　再有那兽血酒解渴，蜂蜜汁暖胃。

　　干贝，裙边只是寻常，凫脯，猴头拿着桶装，鱼脆大碗装来，鹿筋整筐提起……

　　一群小妖抱着酒桶，你敬一碗，我喝一坛，耍的不亦乐乎。

　　“嘿——嘿——嘿”，“吼——吼——吼”。

　　又来一群小妖大吼着，举着各色各样的兽皮旗子奔入场中，纵横奔跑，旗帜翻涌，壮观异常。

　　有那精通火焰术法的小妖，一个个火弹子打上天空，半空炸开，绚丽无比。

　　有那精通水流术法的小妖，卷起水龙，空中肆虐盘旋，水珠四溅，被阳光一照，流光溢彩。

　　又有精通木行术法的，无数藤蔓生出，迎风舞荡，在空中化形出无数形状。

　　…………

　　“梆！梆!梆！梆!”一个狼妖不知道哪里寻来几根兽骨，用着不知名的韵调相互敲击，空灵奇异。

　　“呜，呜，呜——”几个猴妖拿出几只木哨子，呜呜咽咽吹响，悠扬荡开。

　　又有飞禽小妖，那百灵，云雀，画眉，柳莺……之属，婉转啼鸣。

　　随后场中的声音更多，石块敲击声，骨笛清远声，树叶呜咽声，狼嚎声，猿啼声，蛙鸣声……

　　冬日白昼不长，不觉一日渐了，日近西山，天光暗淡。

　　小妖们耍头未尽，兴致正高。

　　一群小妖围成圈子，山场四处燃起篝火，相扑做乐，肥猪妖晃起肚皮，老牛妖摇起肥臀……旁边又是莺莺燕燕围绕，白鹤妖单脚旋舞，孔雀妖彩羽飞扬……。

　　粗狂与柔美此时竟然离奇的糅合在一起。

　　妖怪们耍子的活动不少，山场中处处热闹非凡，斑苍也看的津津有味。

　　赤嘴更是爱热闹的，不知道哪里寻了两坛好酒，塞给斑苍一坛，一同畅饮。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敲白骨兮舞兽旗。

　　饮血酒兮鸣骨笛。

　　妖生何乐哉！

　　欢腾一日，不觉日坠西山。

　　斑苍不经意瞥见夕阳，大日彤彤，青山蒙蒙，无边红艳的晚霞铺开半块天空。低头看着山场中欢腾的小妖，斑苍的心中无名的升起一种模糊飘渺的不真实感。

　　而此时，虎王峰的一处大厅中却是另外一副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