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醉翁之意

　　六奶奶真是个腿脚勤快的人，过了几天就回话了，她说：“干妹子专门又去了女方家，女方家说了不嫌弃小四的条件，等天暖和一点了，抽个时间来相看相看。”

　　奶奶一听就乐了，嘴里说着：“好，好，这样就好。”一边拿出钱来递给六奶奶说是先把她干妹妹跑腿费给了，等事情成了再好好感谢你们姊妹俩。六奶奶嘴上说着“不用、不用”，手却把钱接过了。

　　母亲自从那天和奶奶说过小叔想表达什么想法的意思后，开始留心小叔写字了，看了很多次后也没看见小叔写过什么，就以为自己多心了。

　　又是一个热热闹闹的春节，鞭炮声中不知不觉我又长了一岁。小叔的‘仇人’今年也来给爷爷奶奶拜年了，还带着他漂亮的女朋友。‘

　　矮子黑’和他女朋友在小叔房间待了两个多小时，又把自己的故事当着小叔面讲给女朋友听了，我进去的时候，他女朋友还梨花带雨的样子，我还纳闷那:这大过年的咋还哭了？

　　刚把棉袄脱了的时候，小叔对象一家就来了，浩浩荡荡的七、八个人。他们先是坐长途车到的镇上，父亲开着借来的拖拉机把他们接回来了的。

　　奶奶提前就知道要来不少人，在家和母亲从早上就开始忙活，一直到他们进家了才脱开身，剩母亲自己把最后一点饭菜弄好。

　　女方父母和爷爷奶奶在东屋，六奶奶加上小叔一共七个人吃饭说话，剩下的女方亲戚被父亲招呼到他们房间喝酒聊天去了，我就像小老鼠一样两个屋子窜来窜去，大人们都在忙顾不上管我。

　　我第一次仔细看见小叔对象的时候，是爷爷把我抱到他身上给我夹菜吃的时候，我先是看见小叔也坐在桌子边了，奶奶给他弄好的‘汉堡’一动未动，就是在那坐着。小叔今天穿的还是母亲过年时候给他买的深蓝色西装、西裤，过年就穿了几天，还是很崭新，没有打领带，里面穿着黑色毛衫，这样的搭配显得小叔还白净了许多，看来母亲没少费心。

　　那个女的半张脸都被她长长的刘海挡着，隐隐约约透过发隙能看见后面的皮肤发红还是凹凸不平，看不见眼睛。这边半张没遮挡的脸看的顺溜多了，眼睛不大，梳着两条辫子，身材匀称，身上衣服也好像是第一次穿，干净、崭新。

　　爷爷奶奶看来很满意，不停督促大家吃啊喝啊，奶奶还亲自给女的夹了好几次菜。

　　酒足饭饱，到了该说说正事的时候了，小叔回到了自己房间，今天本来是他的终身大事，他却像个局外人跑出来了。大家没在意，知道他什么事也不能做主，全凭爷爷奶奶发话。我就跑到小叔房间了。

　　等父亲屋里的人都集中到爷爷奶奶屋里的时候，六奶奶站在中央就发言了：“我干妹子这几天不舒服没来，我就全权代表了双方的介绍人，这人都相互看见了，饭也吃了，酒也喝了，咱该把正事唠一唠了，有啥想说的就当面鼓对面锣说，有啥抹不开面子的话也可以私底下给我说，我来传话。”

　　屋子里沉静了，没有人先开口。

　　沉默了一会，几个女方亲戚就走出屋子向小叔房间来了，进门看见我靠着小叔在炕边趴着玩，就喊我：“小孩，你叔啥时候写字啊？”

　　我回头看了一眼几个人，说：“不知道，说不定啥时候就开始画了。”

　　马上就有人说：“那我们就在这等一会行不？”我点头表示了同意。

　　东屋六奶奶怕冷了场，说：“有啥不好意思的，孩子的终身大事，咋想咋说呗。”

　　奶奶看了一眼爷爷，爷爷头一点。奶奶就说了：“那我就替俺四儿说吧，闺女俺们也都看了，不错，俺们一家算是同意了这门亲事。俺们四儿啥样你们也看见了，也不知道你们啥意见。”

　　女方一家听了，都看向女方母亲，女方母亲就看女儿，女儿低着头不说话，只看见额头前垂着的头发前后飘了一飘，算是点了头。

　　女方母亲才开口说：“闺女也相中小四了，看来这两个孩子投缘，咱当大人的没啥意见。”

　　奶奶听完此话顿时喜上眉梢，满脸笑容被她强行收敛着，心里真的是乐开了花。

　　六奶奶听了笑着说：“咱这事办的干脆利索，既然两家孩子和大人都没啥意见，今天算是头一回见，两个孩子那也不能像别的年轻人可以花前月下谈谈，也不能约会啥的，咱干脆一点，下一回是不是就把双方的条件和订婚的日子再说好，要是不想来回跑了，我们姊妹俩就接着穿针引线包了这个事，到时候就直接喝订婚酒，中不中？”屋里人听了都表示了同意。

　　六奶奶的话简单明了，两个人确实不能面对面的相互了解，双方家长没意见，问题就好说多了。

　　剩下时间就是拉家常，说点拉近关系的客套话了。

　　想等小叔写字的几个人，到了走的时候也没看见小叔动拐杖。临走，奶奶给了女方母亲至少够他们两个来回的车钱，还有三箱罐头和一袋红枣。奶奶看着他们上了拖拉机，才舒心的笑了。

　　奶奶脸上乐着，心里想着：四儿终于说上媳妇了，比我预想的目标还理想！

　　父亲也替弟弟高兴，对爷爷说：“要不咱今年就把房子盖了吧，四儿结婚也能住新房子了。”

　　爷爷听了马上表示，现在就准备，说动手就动手。

　　其实盖房子这件事早在爷爷的脑子里准备好了，所需要的资金、材料爷爷心里也盘算过多少次了，现在条件成熟了，也就水到渠成了。

　　盖房子在农村是件挺大的事情，全家都动员起来了，连我都想着办法帮点力所能及的小事。

　　拖拉机拉回来第一车红砖的时候，六奶奶和她的干妹妹来了，六奶奶兴奋就像是自己要娶媳妇一样，大声说着：“嫂子，这就开始准备新媳妇进门了？”

　　奶奶赶紧把两位大媒人请到屋里喝水。喝了几口水，干妹妹才说话：“老嫂子，我这次来就是替女方家把婚事说定来了。”

　　奶奶说：“好啊，好啊，她家说啥条件了？”

　　干妹妹说：“人家说了三个条件，要是都答应了，也不办什么订婚酒席了，这不也是替你们着想了吗？能省点是点，就直接选个好日子把婚事办了。”

　　奶奶听了心里更高兴了，心想：这一家子还是真通情达理。嘴上说：“都是啥条件，说说吧。”

　　干妹妹说：“这第一条就是彩礼钱要这个数，外带三金。”说着用手指比划了个数字，三金就是：金戒指、金耳环、金项链。奶奶一看觉得不少，看看了身边的爷爷。

　　爷爷说：“按现在的嫁闺女的行情看，这个数目高了不少，可四儿啥样我们也清楚，人家闺女既然不嫌弃四儿，我们没说的，就照这个数吧。”

　　干妹妹听完接着说：“女方家说这点彩礼也没狮子大开口，她虽然一只眼睛不好，可找个正常人还不算太难吧，看上小四，也算是小四的福气，嫂子你说是不是？这第二吗，就是嫁过来之前你们要先分家，老大孩子都不小了，你们一家人还挤在一起，女方说了她嫁过来就和你们老两口单独住，主要是好伺候你们。”

　　爷爷听了后，想了想说：“这个也没问题，老大的房基地几年前就分了，离得也不远，也没着急盖，要是这样的话，这次让老大也盖起来。”爷爷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着钱怕是不够了，本来和老大商量的就是先盖老屋，预算又要增加了，还要再去借点钱了。

　　干妹妹听完舒了一口气：“两件大事都谈妥了，剩下的就好办了。第三就是女方想要一辆摩托车，她说了小四不方便出行，她想回娘家都不方便，有了摩托车可以带着小四来回走动了。”

　　奶奶听了一惊，忙问：“摩托车？她的眼睛能行吗？再说这么远，也不安全啊。长途车不是也很方便啊。”

　　干妹妹说：“长途车方便啥？一天就那么二三趟，赶不上就的等第二天了，女方说了，主要也是想带着四儿到处走走，也能帮别人写个字啥的。噢，对了，女方还说了，盖房子的时候空出一间来，将来专门给小四写字用。”

　　奶奶纳闷的说：“咋还专门留一间写字啊？四儿都是坐哪就在哪写的。”

　　干妹妹笑着说：“嫂子啊，你这就不明白了，女方说了，她的视力不好不能出去工作，小四就别说了，将来吃啥喝啥？小四既然有写字的本事，将来就靠写字挣钱，凡是来看写字的人都收钱，这样两个人就都不愁吃穿了不是。”

　　爷爷奶奶一听，顿时傻了眼，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