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展信

　　第二十九章

展信

　　“师哥，你先给我讲讲这个谱子吧，不然我总不知道应该带入什么样的感情。”当天下午课外活动，两人就到岑庭芳安排好的音乐教室排练去了，只是夏蝉吹了两遍之后，总觉得感情不是很到位。

　　“这首曲子是美国著名作家赖依之的名曲，也算是一首耳熟能详的曲子。曲子一开始婉转地倾诉出一种默默的深情，就是一见倾心，很纯真的感觉。后半部分就是在重温旧梦中，通过变幻的音级表现出这种感情的递进，就好像是一瓶存够了年份的酒，越品越香，越品越醇”池朝暮说完抬头看着夏蝉，“这样说......能明白吗？”

　　“能。”夏蝉说，“不如我们来合一遍吧，找找感觉。”

　　池朝暮点头说道:“行！来吧。”

　　空旷的音乐教室里响起两道无比和谐的琴音，袅袅不绝。此时不论是谁打这路过，听到此番琴音，都会“沉醉不知归路”，仿佛所有最好的时光,最灿烂的风霜,和最美好的模样，又缓缓流淌起来，且生生不息。

　　“我感觉......还可以啊。”池朝暮抬起头，看着一边靠在钢琴上的夏蝉，弱弱地说道。

　　夏蝉回了一个温暖的微笑，“嗯。我也觉得不错。”

　　池朝暮说:“那我们就报这个节目了，行吗？”

　　夏蝉说:“可以。”

　　“你明明会五线谱，中午还故意诓我给你哼一遍调子。”池朝暮站起身凑到夏蝉耳边:“老实交代，小五是不是还藏了什么师哥不知道的厉害技能？”

　　“噗......”夏蝉被池朝暮这夸张的语气和表情逗得不行，“那可不行，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师哥还是慢慢挖掘吧。”

　　“好哇你......”池朝暮伸手挠了几把夏蝉的腰侧，“说不说，嗯？说不说！”

　　“哈，啊哈，师哥别挠，哈哈哈哈......”音乐教室的琴声被瞬间切换成了少年清脆的笑声，却依旧悠扬。

　　【教室】

　　。。

“爱情......故事？”赵越有点郁闷地问着池朝暮，“你确定你俩要报的曲目叫《爱情故事》？”

　　池朝暮说:“嗯，就这个，别写错了哦。”

　　“放一万个心，这个绝错不了。”赵越说。

　　“谢了啊！我得回去收作业咯，当个勤劳的小组长，嘟～嘟嘟～”池朝暮一边吹着小口哨一边溜达着回了座位。

　　“节目报给文艺委了？”夏蝉说。

　　“嗯，有空咱俩再合几遍就行了。”池朝暮说，“对了，一会儿收完作业我就先走了，下节课我得请假回去一趟，家里还有点事儿。”

　　“是......出什么事了吗？”夏蝉问。

　　池朝暮连忙说:“不是不是，别紧张，就我自己一点私事。”

　　夏蝉点点头:“哦，那要我帮你跟老师请假吗？”

　　“不用，我现在去请。”池朝暮边说着边拍了拍许秋河的肩膀，“秋河，一会儿下课记得跟班长一起锁了门再回去，我有事先回去一趟。”

　　“得嘞！您放心，包妥儿。”许秋河伸手比了个ok的手势。

　　池朝暮拍了拍夏蝉的肩膀低声说道:“那我先走了。”夏蝉侧着脸点了点头。

　　【4113】

　　池朝暮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宿舍，拿出杜敏白天交给他的袋子，他从里面拿出了四封看似一模一样的信件，一样的信封，一样的邮戳，一样的地址，一样熟悉的字迹，只是有两封信的寄信人上，真真实实地写着夏蝉两个字。

　　池朝暮心里万分愧疚:他给我写了这么多信，我居然......

　　就像是看见了久别重逢的老友，总在第一句话开始之前惴惴不安，生怕时间会让彼此变得陌生。池朝暮看了看时间，一点点地拆着信封，终于打开了第一封信:

　　m:

　　展信安。

　　半月迟复，罪过罪过。

　　我因一个美丽的误会，当了班长，稍忙了些。现一直在学习如何与同学沟通交流。为人处事这诸多琐事，也许多加磨练。

　　前信中与你说过我曾最怕与人相交，除你外，我几乎不能与人说心中所想，并非我不愿，那时真的唇齿难开。如今我倒是变化不小，已经能给人讲作业了。也许对于别人来说，这都是微末之事，但于我而言，实乃大进。

　　有一件值得庆贺的事要与你分享，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找到好的老师，学书之路一直搁置了两年。开学开学时同班主任说了想考美院之事，他给我介绍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前不久已行过拜师礼，共赴美院之约指日可待。

　　说来十分感谢我的班主任，他让我当了班长，又助我拜了师傅，还是个很有趣的人，日后有机会定要介绍给你认识。

　　我在这边重点高中入学，一切都已步入正轨，不知你现下如何。上次你提到新交的好友，想来能得你夸奖应该是个不错的人，你二人有何趣事也可多说予我知晓，我只当是分得了你的快乐。

　　江南水乡瓜果好，红橘都一个个在枝头打起灯笼，想让你尝一尝这水乡的甜美，道阻且长，邮糙马慢，恐使不得，只得等我国庆回去，替你多尝上一尝，回头再告诉你究竟多甜。

　　此为学校地址，回信至此为佳。学校杂事不少，恐有迟复，先请告罪。

　　匆此先复，余容后禀，遥祝吉安。

　　c

　　2010年9月27日

　　池朝暮伸手一遍一遍抚摸着结尾那个大大的c，心中五味杂陈。

　　原来夏蝉早就告诉过他拜师的事，如果他看到了信，再问一嘴，就不会被蒙在鼓里。可他第一次以师兄的身份见到夏蝉的时候，就用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劈头盖脸地数落了人家一顿。这都是自己的过错，他却无端迁怒了夏蝉。

　　池朝暮把信按原来的折痕折好，再把它放到回信封里，每一个动作都尽力小心又小心，直到信封好像又回到打开前的样子，他才伸手拿起了第二个信封:

　　m:

　　展信佳。

　　不知你国庆可还过得舒心？可有出门体验人山人海？

　　国庆倒是遇上乐事，之前与你提起过我的一位许同学，今日得说一说，他全名叫许秋河，初三努力了一年，也考进了a班，很不容易，如今坐我后桌，对我照顾有加，有如兄弟，以后恐会多次提到，先行告知，方不唐突。

　　我这兄弟国庆买彩票两张，一张中五元，一张得三千，以五元博三千。他家境不很好，能得此款，我替他高兴。

　　前信说要替你尝一尝江南的红橘，很抱歉，并未如愿。回家一看枝头黄澄澄的橘子，刚想伸手摧残一二，外婆说红橘红橘，得红了才好吃，让我再耐心等上一两月。窃想，两月后天已凉，或真可寄上几个，让你亲自尝尝，总能比我尝得真切，我饮食总是囫囵，尝不出好赖。

　　本应先回学校，看看你回信如何再做打算，得遇趣事，便想快快说与你听。

　　草率书此，祈恕不恭。

　　c

　　2010年10月6日

　　“我做了什么！我都做了些什么！”池朝暮双手抱着头:他以为来学校就能看到我的回信，那他发现我没有回信的时候得有多失望。明明刚开始是我一直去信，缠着他给我写回信，他一天不写，我就一天去一封，天天如此，直到我收到回信。我用这样霸道蛮横的方式让他成为了我的笔友，却又在这两年里对他不冷不热，因为怕失去他，自己当时觉得肮脏的那些事，是绝对不敢告诉他的，却反而冷落了他。他对我......应该很失望吧。

　　。池朝暮走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又认认真真地把手和脸都擦得干干净净才坐回书桌前，他伸手打开了第三封信写字夏蝉姓名的信:

　　m:

　　见字如晤。

　　先冒昧一问，之前的信是没有收到吗？还是......在怨我迟复？

　　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夏蝉，是真名，在学校不方便打印，否则我定附身份证明一张，以证清白。

　　近日我一切顺利，班级转来一名新同学，叫池朝暮，这名字真美，对吗？他人与名字一样美，对我非常好，更巧的是，他是我师哥，只是我一见他，便常想到你，想你会是什么样的人，想你会不会也是这么温柔。

　　换座位时，他特谋与我同坐一桌。校运会上，他特意报了我想参加的运动项目。甚至听人说......他截了女生送我的情书。我时时误会他是不是喜欢男生，但又觉得这想法龌龊，总想问他一问，又恐唐突。

　　你知我于人事向来不通，却总无意被撩拨得心跳脸红，特此一问，望卿教一教我如何自处，一切恳请详示，万望莫以鄙陋而不堪教也。

　　......

　　驰函寓意，伫望示复。

　　c

　　2010年11月5日

　　m:

　　展信佳。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身边尽是不能言者二三，不可言者二三，不懂言者二三，留诸你一人，与我絮絮叨叨。

　　近来，想来你是忙得很，去信频频，却不得复，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但也无妨，有时写信也只想知你安否，其他繁杂之事，你莫要放在心上。唯一点万分挂心:君安否？

　　临书仓促，不尽欲言。

　　c

　　2010年11月20日

　　池朝暮看着夏蝉一封比一封更紧张更在意自己的信件，心里难受不已。他又轻轻地把几封信装好，放在密码箱里，然后转身进了浴室，少顷，从浴室传出了低低的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