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原委

　　第三十九章

原委

　　池朝暮笑道:“没想过能瞒你那么久，毕竟我家小五这么聪明。本来呢，是打算开学的时候告诉你的，我的事你也都知道了，原本放假之前就想告诉你，可是我怕你知道了不理我，那我得郁闷一整个寒假了。”

　　夏蝉说:“那你就打算让我郁闷一整个寒假吗？”

　　“啊？为什么这么说？”池朝暮不解。

　　“当我发现上次你给我的那封信，信封上没有邮戳的时候，就在想一封没有邮戳的信怎么可能记得出去呢？还这么稳稳当当的到了我的手里。后来翻开你的奥数题集，发现信里落款的暮字和书上扉页的暮字一模一样，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觉吗？”夏蝉抬头看着池朝暮。

　　池朝暮心虚地说:“你肯定觉得我在耍你吧......”

　　夏蝉说:“没错，但那时我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去证明这件事，所以我第二天就给你打了电话。”

　　池朝暮笑着说:“原来你真的是故意问起我腊八节的，我还以为你真是因为好奇呢。我家小五真是聪明。”

　　“但那时我也没敢完全确认自己的猜想，所以那天晚上看到许秋河拿着你的语文笔记本在抄笔记，我就问他借来了。”夏蝉说。

　　池朝暮惊讶地说:“你不会是拿了信和我笔记本上的字一个一个的对吧？”

　　“是啊，之前那些种种，都有可能是巧合或者只是我的猜测，我不是个仅凭猜测就能做决定的人。”夏蝉叹了口气说，“可是当我把笔迹从头到尾对了一遍下来，信里百分之八十的字都在笔记本里找了，学书法这么多年的判断力告诉我，这些字绝对出自同一人之手。”

　　“当时是不是很想打我？”池朝暮说道。

　　“没有。”夏蝉睨了池朝暮一眼道，“打你有什么用？”

　　池朝暮问:“那你为什么不打电话问我？或者写信确认一下？”

　　“还是习惯当面说，至少能给你个狡辩的机会。”夏蝉故意说。

　　池朝暮重新把夏蝉摁坐在床沿上，自己则席地坐在了木地板上，他仰视着夏蝉的眼睛道:“那我现在可以开始狡辩了吗？”

　　夏蝉笑着说:“开始吧，看看你能不能蒙混过关。”

　　池朝暮说道:“你不是天生的同性恋，那你应该很难理解，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对再漂亮的姑娘都没有一点想法，甚至面对女孩子的喜欢和表白，都会产生生理性的反感，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至少我曾经觉得这很可怕”

　　池朝暮转了个身，背靠着床，依旧坐在地板上，他抬头看了一眼夏蝉，继续说道:“当我十四岁第一次面对女生的表白大汗淋漓，呼吸困难的时候，当我在路上见到别的小情侣接吻转身就吐的时候，我知道只自己很不对劲。”

　　池朝暮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没有打开的灯就像是一件好看的艺术品一样，安安静静地呆在那里，他继续说道:“那时候年纪小不懂得那么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能一头扎进学习里去，拼命做题，拼命比赛，只有在我大脑足够忙碌足够累的时候，才不会因为这些而感到恐慌。但是当我从校第一，比到市第一，再到省第一全国第一，再也比无可比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夏蝉把手放到池朝暮的头顶一下一下地摸着，就像是在安抚一匹受伤的狼崽，他说道:“那你......该怎么办呢？”

　　“是啊，该怎么办呢？这还得感谢我爸妈给我的零花钱足够多。”池朝暮笑道，“大概那时候终于肯承认自己有心理疾病了吧，就自己一个人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告诉我这种排异性恋行为，是因为我对自己没有正确的认知导致的。”

　　“也就是说，你看到这些事情会有生理排斥，本质上是因为你自己接受不了这种行为，但又总是一次次把自己代入进去，才导致的，对吧？”夏蝉说道。

　　“我家小五真是天才，以后可以考虑选修一下心理学。”池朝暮抬头笑道。

　　夏蝉说，“对了，同性恋属于心理疾病吗？”

　　池朝暮把头靠在床上，“医生告诉我，从2001年开始同性恋去病化，它就不属于心理疾病的范畴了，甚至它都算不上是一种病，只是某一部分人主观的选择，就好比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这个心理医生真接地气，比喻得很通俗。”夏蝉眼眶红红地说，“师哥，没事了，都过去了。”

　　池朝暮长呼了一口浊气，就像是要把这几年的沉珂烂疾都一口气吐出来“是啊，那之后吃了几个月的药，又调整了一段时间。后来就再没有这种心理排异反应了。”

　　“不对，既然事情都解决了，那你为什么还要转学？”夏蝉说，“难道是因为你谈恋爱了，跟你爸妈出柜？”

　　“噗～这都哪跟哪啊？你当同性恋谈个恋爱这么容易吗？”池朝暮说道，“出柜完全是个意外，你还记得我在心里跟你说过，新交了一个朋友吗？”

　　夏蝉点头道:“记得，就是一开学就对你特别热情，特别好的朋友。”

　　“是啊，作为朋友他的确很合格。但是很不凑巧，他是一个反同性恋者。”池朝暮说，“我对他几乎没什么避讳，所以跟他做了室友之后，日记本什么的都是随手一放，哪知道他会偷看，还把我的秘密公诸于众。”

　　“他怎么能这样！”夏蝉说，“他这是侵犯了你的隐私权，你可以起诉他。”

　　池朝暮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也坐到了床沿上，“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们家小五这么善良的，这世界上不能接受同性恋的人很多，特别多，哪怕是我父母，他们一开始也是不能接受的。”

　　“那现在呢？”夏蝉问道。

　　“现在？”池朝暮没反应过来，“哦！见过我的心理医生之后，现在他们已经能接受了，只是他们总觉得是因为不够关心我，所以才会这样。不论我怎么说，他们都很自责。”

　　夏蝉说:“叔叔阿姨一定很内疚，让你一个人扛过了那段时候。”

　　“这件事是被学校知道后，才通知了我爸妈，我爸知道后什么也没说，问完我意见就开始帮我办转学，我妈一开始可能有些难受，但是她一句都没骂我，就只是一个人偷偷地流眼泪。”

　　夏蝉说:“叔叔阿姨真好。”

　　池朝暮笑着说:“是啊，我妈上次来还担心我以后找不到共度余生的人，一个劲儿地跟我说，要是遇上合适的，就算是高中，也不用考虑是不是早恋的问题，只要能对对方负责，他们都是支持我的。”

　　“那......”夏蝉欲言又止。

　　“什么？”池朝暮说。

　　夏蝉吸了口气道:“那师哥有喜欢的人吗？”

　　池朝暮深吸了口气，低声说道:“有。但这条路太难走，我实在不愿拖他下水。”

　　夏蝉忙说:“你告诉他了吗？怎么能确定他不......”

　　“池哥，蝉哥，准备吃饭了！”许秋河在楼下嚷道。

　　池朝暮知道夏蝉想问什么，此刻他竟无比感谢池朝暮这个大喇叭，他站了起来，“走吧，先吃饭去，大家都等着呢。”

　　“要不先吃蛋糕吧！我都好奇死了。”一下楼就听许秋河高兴地说道。

　　杜敏把蛋糕端上了桌，“来，看看我们暮暮等了四个小时才买到的蛋糕。夏蝉，来来来，你来开。”

　　夏蝉走过去，双手轻轻地把盖子拎了起来。

　　入目就是一抹明媚的蓝色，是夏蝉最喜欢的天空蓝，款式并不复杂，只是简单地画了一个夏蝉抬头的侧脸，旁边写着一句:

　　“岁聿云暮，祝君平安喜乐！”池广泽说，“这字还不错，画的也挺像，蛋糕嘛......”

　　许秋河说:“这蛋糕做得还挺粗糙的，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夏蝉笑着对池朝暮说:“谢谢师哥给我做的蛋糕，我很喜欢。”

　　“师哥做的？”许秋河道。

　　“你做的？”池广泽也看着池朝暮。

　　“不是......”池朝暮有些不好意思，“小五，你怎么一下就猜到这蛋糕是我做的？”

　　“噗～”夏蝉笑道，“我认识的人里和不认识的人里，都只有师兄才能把这个暮字写得这么好看。”

　　“啧！”池朝暮一拍脑袋，“百密一疏啊！”

　　杜敏惊呼:“暮暮，这真是你做的啊？”

　　池朝暮说:“是啊，从打蛋清到烤蛋糕胚，再到打奶油，调色，抹奶油，绘图，最后题字都是我亲手完成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许秋河大赞:“是个你也太厉害了，你怎么什么都会呀？”

　　“行了行了，马屁精，你刚刚还说这蛋糕看着粗糙呢。”池朝暮狠狠说道。

　　许秋河忙解释:“我刚刚那是用蛋糕店的高标准高水平来评价的。既然是池哥你做的，那就不考虑这些了，主要是分心意。”

　　“现在插蜡烛吗？”杜敏说。

　　池朝暮说“可以，干脆先吃蛋糕吧！蜡烛在袋子里。”

　　杜敏从袋子里拿出数字蜡烛，“16？夏蝉今年才16岁？”

　　“嗯，我小学二年级跳级了”夏蝉道。

　　“这么小就这么懂事。”杜敏把蜡烛点上，“行了，来许个愿吧！”

　　夏蝉站到蛋糕前面:

　　愿早日觅得归途，且容我一身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