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难择

　　第七十九章

难择

　　“真的吗？”池朝暮兴奋地问道，“能听到你这么说我实在太高兴了，你不知道这边培训的课程安排得有多紧凑，每天的时间都安排的满满当当不说，老师还经常留很多作业，大部分人吃饭睡觉的时候手里头还抱着书。我也经常打夜班，连想你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左手姑娘都被我冷落了一个多月了......”

　　“师哥应该收获很大吧？”夏蝉赶在第二句不该开口的话说出之前问道。

　　池朝暮愣了一下说:“这个倒是不得不承认，虽然时间紧任务重，但是学校师资和其他教学资源都是一等一的优秀，每天坚持下去真的能学到很多。”

　　“那就好，不管结果如何，总算是不虚此行。”夏蝉说，“回家这几天也挺忙吧？”

　　“何止是忙，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才给你打电话。”池朝暮说，“寒假不是把爷爷奶奶接过来了嘛，前天把外公外婆也接过来了，我一个人带着四个老人家，简直跟带孩子没两样。”

　　夏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这样幸福得让人迷失的家庭，我曾经也拥有过，不过短短五年时间，为什么大家一个个都这样离开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原本剩下外婆和云云与我相依为命，可现在连外婆也要离开我了，也许是下个月，下个星期......总之，又是一场早已注定的离别。

　　夏蝉伸手握了握衣服口袋里的烟盒子，早上刚开封的烟，这会儿剩了不到一半，盒子已经变得瘪瘪的。夏蝉无声地叹了口气，慢慢把手抽了出来，他靠在椅背上说:“师哥，你真幸福。”

　　“是啊，简直太幸福了，今天一早起来没穿羽绒服，被四个老人家一通吼，非得逼我换了羽绒服才给我饭吃。”池朝暮笑着说，“我爸妈就在那看戏，大概是觉得终于找着人治我了。”

　　夏蝉扬了扬唇角说道:“嗯，这大概就是甜蜜的负担吧。”

　　“是啊。”池朝暮说，“对了，你去年参加的几个比赛应该有消息了吧？”

　　“嗯。”夏蝉说，“两个一等，一个二等，比我预想中的要好一点。”

　　“哇哦！”池朝暮一手拍在桌子上，“小五真厉害，小小年纪就能挣大钱了。”

　　“师哥说笑了，难道不觉得我这样很世俗吗？”夏蝉问。

　　“世俗？怎么会？”池朝暮一屁股坐到床上，“世俗世俗，你得先在这世上立足才有资格俗，一个人要是连立足于世的能力都没有，还谈什么俗不俗的。再说了，这世上能有几个人当真不世俗的呢？”

　　夏蝉说:“师哥总是看得这样通透。”

　　“在我们小五的七窍玲珑心面前说通透，那真是班门弄斧了。”池朝暮故作狡黠地问，“二十多万的奖金，想好怎么花了没？要不要师哥帮你花掉点儿？”

　　“我想在学校附近买套房子，云云快读书了，乡下教育条件还是落后了些，既然有能力我还是想让他到县城读书。”夏蝉说。

　　“要买房的话你这些奖金也就杯水车薪了。”池朝暮问，“钱够吗？不够我这边还有点，随时可以打给你。”

　　“不用，我就买个小户型的，七八十坪，有两个房间就够了，要不了多少钱。”夏蝉说，“师哥把钱往我这打，是想投资还是想入股呢？”

　　“还能投资入股？”池朝暮忽然正色道，“那感情好，我直接入股，房产证上记得把我名字写上。”

　　“噗……”夏蝉被池朝暮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逗乐了，他伸手拿了火钳往炉里夹炭，“师哥可是在北京有别墅的人，我们这小地方十多二十万的房子真没什么投资价值。”

　　池朝暮说:“关键不在于投资，而在于我想和小五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想和小五出现在同一本房产证上，话说我写的信你到底看没看啊？”

　　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微顿了一顿，火钳里夹着的木炭应声而断，又“啪啪”摔在地上断做几截，炭灰炸了一地，斑斑驳驳的黑点无序的印在地上，就像夏蝉此刻的心绪一样纷乱无章，他没想到池朝暮会忽然话锋一转聊起这件事，自然也没想到要怎样去回答这个问题。

　　夏蝉愣了愣，又拿火钳把地上断开的炭一块一块地往火炉里夹，他轻声说:“看了，师哥文采真好。”

　　池朝暮有些紧张地问:“那......你怎么说？”

　　“我怎么说有什么意义？师哥过两天又要去封闭式训练了，看不见摸不着的男朋友要来干嘛？”夏蝉故作无奈道，“这事还是等师哥比赛之后再说吧，反正现在也没有哪个女孩子会写情书给我了，师哥大可放心。”

　　“我放心？放什么放心，我不放心，你是不知道，给你写情书的除了有女生还男生呢。”池朝暮说，“就隔壁班那俩斯斯文文长得可清秀的小男生都给你写过......”

　　“我不是同性恋。”夏蝉认字地说，“你知道我不会。”

　　池朝暮愣了愣说:“小五，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总之师哥放心，高中毕业之前我不会和任何一个女生或者男生谈恋爱。”夏蝉说，“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也没有那个命。”

　　池朝暮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一手撑着床一手握着手机，眼神呆呆地望着眼前雪白的墙壁，喃喃道:“那......我呢？”

　　夏蝉笑了笑说:“师哥自然是不一样的，所以这事得等你回来再说。”

　　池朝暮自嘲般地说道:“等我回来再一口拒绝我是吧？这样就不会影响我比赛了，对吗？”

　　“师哥若是非要这么想，那也没办法。”夏蝉叹了口气，低头望着红通通的炉火，“正如师哥所说，一个人若连安身立命之本都没有，哪来的资本再谈其他，。”

　　“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池朝暮听夏蝉这么一说，瞬间觉得有些不对劲，外公去世的时候他都能很快调整过来，还正常参加了决赛，一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让夏蝉无从下手。

　　夏蝉说:“没有，家里能出什么事，只是希望师哥能把儿女情长先放一边，要集训还要自学其他科目，一定不轻松，一切等比完赛再说吧。”

　　池朝暮:可能到七月份我才能真正结束比赛，到时候又是两个月的暑假，他这是打定主意要拖着？还是真的如我所测，家里出了事？

　　“那行吧。”池朝暮说，“等我回去再说，希望到时候你已经想清楚了。”

　　夏蝉说:“嗯，师哥照顾好自己。”

　　“嗯，你也是。”池朝暮说，“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会找时间给你回的。”

　　“嗯，好。那我先去睡了，昨天晚上没睡好。”夏蝉走到窗前伸手把冷风关在了外头。

　　池朝暮说:“好，那提前祝你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新年快乐，师哥。”夏蝉说，“愿你新的一年里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池朝暮低声说:“嗯，晚安。”

　　“师哥晚安。”夏蝉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他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毕竟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有迹可循的，心底那份满满的愧疚和纠结可没那么容易藏好。

　　大年三十的烟火最美，哪怕已经到了十一点外面还是热热闹闹的，到处都是看烟花和放爆竹的小孩，平日里这个点小朋友们是必须睡觉的，但大年三十不一样，这是一个承前启后的夜晚，大人们都在守岁，也能容忍孩子在这个特殊的夜晚释放一下天性。

　　夏蝉红着眼眶迎着炉火坐了一会儿，直到双手变暖，眼里的泪和刚刚后背出的冷汗也全都蒸发掉，他才起身去洗漱。

　　夏蝉刷着牙，望着镜子里那稚嫩的面孔。于他而言，过年和平时也没有两样，无非是熬一日算一日，好在这幅身子骨还年轻，经得起摧残和打磨。

　　池朝暮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嘟嘟……”声，就着坐姿躺在了床上。若要说满心欢喜一瞬间变成镜花水月是什么感受，池朝暮此刻绝对是最有发言权的一个。

　　给夏蝉打电话的时候池朝暮是欢欣雀跃的，原本以为两人这么久没见定是好一番互诉衷肠，那个说什么话都像在撒娇的小五师弟一定也会甜甜地耍赖，或是埋怨他久不联系，或是打趣他忙里偷闲，总归两个人的谈话总该是甜蜜又熟络的，而不应该像刚刚那样惨淡收场。

　　池朝暮伸手抓了抓头发，脑子里乱成一团麻，他几乎已经预料到了自己人生中写的第一封情书将要无疾而终。可他此刻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夏蝉的情绪明显不对劲，不知道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远在千里之外的自己不仅什么都做不了，就连多问一句都怕增加夏蝉的负担。

　　池朝暮:万物都在夜里偷偷生长，这一夜，对你的思念像爬山虎一样爬了满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