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话

　　回到家中，却没有意料中的激动和兴奋，掏出钥匙开门的瞬间，恍然觉得自己仿佛这才是真实的生活，一个礼拜前所经历的一切才是梦境。

　　客厅里妈妈正嗑着瓜子看电视，听到我回来也只是条件反射的转过头来说了句，“回来啦？”说完复又沉浸到电视剧情节中。换上拖鞋，我喉咙口里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转身走进厨房，把那袋脏衣服翻出来全都倒入专门放脏衣服的收纳筐里，小件的衣服我自己在学校里有时间就洗了，带回来的一般都是外套，没几件却盛了满满一筐，临走前再用脚踩紧了紧。

　　饭桌上已经摆好了几样小菜，等爸爸回来就能开饭了。这一切是如此的熟悉又如此的理所当然，我随手把书包甩在沙发上，让自己也狠狠地陷在沙发里，如同一滩烂泥。一系列的动作毫无意外引来了妈妈的侧目和白眼。电视里放的居然是老掉牙的《蓝色生死恋》，十年前的妈妈脸上还没有那么多的皱纹，皮肤也还算细洁，所以即使被韩剧虐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也还是能保持没让脸皱成一团面饼。

　　“还不给我回房间看书去！”看我一动不动的赖在沙发上，她吸吸鼻涕瞪我一眼，伸过没穿拖鞋的脚踢踢我，“回来也不把睡衣给我换上，脏外套就直接给我往沙发上坐！”

　　我闭着眼听她的碎碎念，嘴角忍不住牵起一抹笑，她此时一定想不到，过不了几年，有了电脑的我，几乎再没有和她并排一起看过电视。那个时候她再喊我，“别玩电脑了，过来陪我看会儿电视吧。”我塞着耳机一动不动的盘腿坐在电脑前，稳如磐石。

　　我的房间，名副其实的书房。里面除了书再没有其他的可玩物件，没有电脑，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抽屉里躺着被淘汰的复读机，看着还簇新的外壳，只有已被磨得发亮的按键提醒着它是功成身就的重臣。墙上挂的是12岁生日的时候拍的艺术照，**得可以，脸上夸张的浓妆让我切身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扑面而来的乡土气息。

　　书桌上文具书籍整整齐齐，虽然每次我一回来准能把各种资料扔得乱七八糟东倒西歪，但是周末回来时总会焕然一新。

　　晚饭桌上，爸爸一如既往的转到央视，正好赶上一档法制节目。“你看看，现在的学生真是不得了了，年纪轻轻就谈什么早恋，明明都是些青涩未熟的果子，偏要执迷不悟！”边说边用眼睛瞟着我，用脚趾想都知道这些话是在给我敲边鼓，他叹了口气又说，“早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啊……你可得给我长长心性，别给我搞什么早恋啊！嗯？听到没？你们这个年龄最重要是什么？是读书！读好书考上大学，出来找个好工作，那时候我再不管你！”妈妈还在一边装好人，假装对我信心满满的样子说，“我们何琳才不会这么傻，早恋,妈妈相信你不会的。”说完还满眼期待和信任的望着我，潜台词可以理解为：看我真诚的眼神。

　　“嗯……”我憋着笑含糊地应答，许多年后，我成为剩女了以后，你们是否有后悔当初说过这些话？

　　“你这手上怎么搞的？怎么都是伤？”伟大的母亲大人终于发现我手掌的挫伤了，皱着眉头抓起我的手翻过来看，“摔跤了？”

　　“是啊，跑步的时候被球砸中摔了一跤，小意思。”

　　“真没用，跑个步都能摔成这样，球来了也不知道躲避，反应这么慢。妈妈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长跑一直是拿第一的嘛，各项运动都全能嘛！你都说过一万遍了啦，耳朵都起茧子了。”

　　“嘿……你这个臭丫头！”她左手换过筷子，右手食指直戳我脑门，唉，拿什么来拯救你，我的脑仁儿。

　　惯例周日晚上就得返校，说实话，周末两天在家里，不能看电视也没有娱乐项目，整天都被关在自己房间里用功，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如同监狱无疑。用最快的速度写完作业，总算从书架上翻了本《简爱》躺在床上重温，算是打发时间。我从来没有如此热切地盼望返校过，装好满满一包衣服，顺便再带了一点零食口粮，又充实了钱包，我要出发了。我也许骨子里就不是个恋家的人，住校的时候没心没肺的从来不会想家，就算回了家也数着时针盼望返校。

　　公交车停靠学校后门的时候我就先下了车，因为后门外是一条黑暗料理街，总有许多小吃摊，便宜又美味，不爱吃食堂的孩子就喜欢往这里跑，吃完往往还会打包带点什么回教室寝室继续吃。每周的返校日也是这条街最为热闹的一天。

　　“哟！何琳！”嗯？循声望去，徐明宇一个人坐在小塑料凳上就着小方桌在吃著名的王姐牛肉面，此时他正咧着嘴朝我笑，满嘴油光，脚边放着他的行李和书包。我也朝他笑笑，“吃饭呐！”说完抬腿继续往前走，因为我出门前已经吃过晚饭，所以暂时也不想再往胃里装点什么。

　　“嗯嗯嗯……！”他一只脚跨出桌面，嘴里还叼着没夹断的面，忙不迭的伸手招呼我。看他这样子我觉着好笑，走过去说，“你干嘛？想请我吃面不成？”

　　“没问题啊……王姐！这里再来碗面！”他咽下嘴里的面，挑挑眉扯开嗓子往店里吼了一句。

　　“别别别，他开玩笑的！”我使劲瞪他一眼，连忙跟王姐解释。王姐因为长期驻扎在我们学校后门，对我们这些学生之间的玩笑也很了然，她用手搓搓围裙走出来，“小徐你又调皮了，谎报军情啊！”

　　满嘴油光的小徐嘿嘿地朝她甩了个傻笑，王姐非常受用的离开忙其他的去了。

　　“小徐你又调皮了……哈哈！想不到你还是个师奶杀手啊！”我用脚勾出个小矮凳在他对面坐下来，学着王姐的口气说到。

　　“何止师奶杀手，我还是少女杀手啊！老衲你又孤陋寡闻了。”真想撕开他的脸皮看看到底有多厚，居然这么坦然自若的说出这些话。

　　“少废话吃快点！今天晚上是宽哥的课，老衲可不敢迟到。”

　　“还早呢怕什么，再说我今晚还是大臀的课呢，就算迟到了她又能奈我何？”他加快了吸面的速度，鼓着腮帮子满嘴面条。

　　撑着下巴，手指噼里啪啦地敲击着桌面无聊的等着，我眼角余光忽然瞟到隔壁桌上两个女生时不时地朝这边看，心里有点好奇，扭过头瞥了眼，她们二人慌忙收回视线埋头盯着自己碗里的面。我乐了，感情那二位是我对面这位的仰慕者啊，而这个被仰慕的少女杀手此时吃面吃得专心致志，“噗丝噗丝…”他略带一丝茫然的抬起头来，那眼神就跟林维源家养的那只小狗一样，头微微一斜，言下之意是问我啥事儿。我故作神秘的让他凑过来，捂着嘴小声说，“隔壁桌有两名少女已经牺牲在你的石榴裙下了，少女杀手！嘿嘿…”

　　他听完“噗！”的呛了一口，居然还有点脸红，随后就大喇喇的伸出头就往隔壁桌看去，挡都来不及。幸好她们正在结账，视线被一个伙计挡住，不然人家得多尴尬。我特无语地白了他一眼，这人就是神经大条得不行，完全不知道顾及别人的处境。他倒好，收了我的白眼还特别无辜的说，“你白我干嘛？不是你让我看的么？”

　　“快吃快吃！5……4……3……”

　　“等、等一下，怎么开始倒数了？”他和着倒数声慌忙仰起脖子把剩下的面汤一同倒入嘴里，在我念出“1”的同时如释重负的放下汤碗。抽纸擦了擦嘴相当怨念地说，“还好不是饭，不然刚才就要被噎死了，别笑了！走吧！”“哈哈哈哈……”看到他狼狈的样子，我捂着嘴笑岔了气。他从裤袋里摸出一团零钞，又从里面抽了张皱巴巴的5块钱，起身交到王姐的小柜台那儿又转身回来拎上包。我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看看表，回寝室估计是来不及了，直接去教室算了，于是一路慢悠悠的和他往校门走。

　　“我有点看不懂……”

　　我歪着头不解地看着他，“嗯？”

　　“你和黄新晨就这么僵着？没下文了？”

　　“对啊，没啦，不然你以为会怎样？”我不以为然的笑笑。

　　“万一，我是说万一，黄新晨他接受了你的告白，你们……”他居高临下的斜着眼偷瞄我的表情。

　　“哪儿来的万一，地球人都知道他喜欢四班的那朵级花，级帅配级花，美得很美得很。”

　　“那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去告白？告白也就算了，还弄得人尽皆知，你自己也下不来台。”

　　“哟，看不出你小子人还挺不错的啊，知道关心人了嘛。”

　　“我说正经的呐。而且年级里谁不知道你和林维源是一对，话说回来，你和林维源又是怎么回事？”

　　我一时语塞，没想到在大家眼中竟然已经默认了我和林维源在一起了。

　　他见我沉默，正想再说点什么，身后忽然飞扑来一人，跳起一把扣住他的脖子往下按，“要迟到了，你们俩还走得这么慢！散步呐！”

　　“咳咳……我靠，林维源你想掐死我啊！”徐明宇扳开林维源的手，重新把滑下肩膀的背包又甩了回去，说完还似笑非笑的瞧了我一眼，话中有话。可此时的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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