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在方爹跪下磕头的时候，方圆就差点要弹坐起来，但他到底胸口闷痛，一口气喘不上来，待他再想动弹时，方爹接下来的话语便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这下他反倒是安心躺下了，他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让爹爹跪地恳求，尤其是爹爹竟与老人提及了大嫂跟其未出世孩儿的尸体，这两者之间，莫不是还有什么联系？

　　思及乘那飞舟之前，老人言说，见了爹爹与大哥之后，要收取报酬，又言希望那些饿狠了的家伙不要把他的报酬吃干净，方圆大胆猜想，老人言及的报酬，恐怕就是大嫂与其未出世孩儿的尸体了。

　　他要尸体做什么？方圆心中纳闷，竖起耳朵仔细听去。

　　“哟，小家伙醒了呀！怎么偷听起来了？”老人突如其来的话语直接让方圆冒了一身冷汗，他拿不定主意是继续装睡还是就此醒来。

　　“圆哥儿，出去。”方爹喝斥道。

　　“爹，我不出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爷爷虽然救了咱们，但跟大嫂和那未出事的孩儿有什么关系？”方圆一骨碌的爬了起来，瞪大了眼睛望着屋内一坐一跪的两个人。

　　“方圆，出去。”方爹那声音中充满了焦急，生害怕自家小儿子的言行举动触怒了这位老人。

　　方圆害怕的缩了缩脑袋，他知道等会儿自己肯定会挨打，只要爹爹连名带姓的叫他名字，就证明他是真的生气了，这下可不好办了，他到底要不要出去呢？

　　还没等方圆想个明白，就听见老人嘿嘿一笑道：“就让他留下来吧，也好听听咱们孰对孰错。”

　　“道长，他还是个孩子。”方爹口中喃喃的说道，他的脊背已经垮塌下来了，显然是对老人留下方圆的举动感到无可奈何。

　　“你是叫做方圆对吗？”老人没再理方爹了，仿佛对其的兴趣已经完全消失了一般，他冲方圆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到自己跟前来。

　　方圆犹豫了片刻，还是从床上下去了，走向了老人，察言观色他还是会的，现在的情况是老人为强，他们为弱，他自然是要低眉顺眼，顺从对方。

　　越靠近老人，方圆就越感到恐惧害怕，之前想要留在这间屋子里的勇气一下子就不见了，老人青紫的面皮和闪着鬼火的眼睛占据了他的所有思绪。

　　“好孩子，过来，你且听一个故事，分辨分辨我与你爹谁对谁错？”老人宛若枯枝的手一下子就抓住了方圆的肩膀，让得方圆下意识的抖了两下。

　　“三日前，我与你爹跟大哥相遇了，那时候他们两个伤痕累累，护着一小袋粮食和一小袋水，我一看见他们两个的面相，就知道他们两个的血亲要遭殃，除了他们两个，恐怕都要死。”

　　老人的手掌一直搭在方圆的肩膀上，让他动都不敢动一下，这也就让他将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老人身上，听了老人的话，方圆心想，这不就是话本社戏中说的：观你面相，近日恐有血光之灾。

　　只是这老人的话似乎只灵验了一半，他娘亲跟大嫂和其腹中孩儿虽然身死，但他跟妹妹却还活着。

　　“我既然看出来了，自然没有隐瞒的道理，于是我就对你爹爹跟大哥把实情讲了，他们先是不信，待我露了两手之后，他们自然是要信的。”

　　“信了之后，他们又是磕头作揖，又是俯身跪拜，就是想要让我救一救自己的家人，他们对我说‘仙人老爷，求求你了，救救我们吧，以后为奴为婢都可以！’

　　你爹跟大哥虽然这样求我，可我也不能随便乱救，你说对不对？再说了我也不需要什么奴婢之类的，毕竟养着奴隶还要管他吃喝，那也忒麻烦了。

　　更何况，我也没有义务跟责任去管他人的生死，就像你看门前的一条乞丐，虽然可怜，但你给他吃一口饭，那是你的慈悲，你不给他吃，那也是他应得的，对不对？”

　　方圆皱着眉头听老人说话，待其学方爹的恳求话语时，就好像是在学一段戏文一样，让方圆感到很是不适，尤其是后来老人将方爹跟方大哥比做乞丐，更是让得方圆心中充满怒气，但他当他接触到老人的眼睛之后，便犹如被一盆冰水浇在了火上，怒气全消。

　　“方庸，你说我讲的对不对啊？”老人讲了半天，对方爹问道。

　　“对”

　　方爹一直俯身跪拜，真看不清其脸上的表情，可从这一个字中就能听出他的痛苦。

　　“你看，你爹都觉得很对。”老人哈哈一笑道。

　　“但我看他们实在可怜，就提出来一个交易，我对他们说：我现在将你们的伤势治好，又为你们提供充足的饭菜和水，甚至可以把你们带出这个干旱的地方，代价就是孕妇或者你的两个妹妹，二选一，哪个都可以。”

　　充足的食物和水，离开这个干旱的地方，不管是哪一个，都会让这灾地的人疯狂起来，就算是方圆这个十岁孩童，也明白这两样东西的珍贵之处，别说是孕妇或是两个女孩了，哪怕要更多，只要放出消息去，灾地里想要出去的人都会为他办到。

　　“我爹跟大哥是不会同意的。”方圆眼神倔强的说道。

　　“自然不会同意，要是同意了那才叫不好玩，痛苦挣扎的灵魂最为有趣。”老人眼中的鬼火在说到傀儡时闪动了两下，就像是兴奋起来了一般。

　　方圆打了个冷颤，听老人继续说道：“他们不同意，我自然不会逼迫他们，我最喜欢公平交易了，最终，我还是为你爹跟大哥提供了治伤的灵药和充足的食物，他们日夜不停的往回赶，真让人惊奇，四五天的路程，他们三天就赶回来了。”

　　“可惜，他们没有跟我做交易，要是交易了，我就能带着他们直接飞回来，指不定就不会死这么多人，明明只需要交出两个人，最后却死了四个，啧啧，可惜啊可惜。”老人摇了摇头，好像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后来呢？”方圆牙齿打颤的问道，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却仍然不敢相信。

　　“后来？后来你爹跟大哥打死了那几个灾民，收敛了你们家人的尸体，但怎么找都找不见你们两个？于是我又对他们做交易说：只要你们把那孕妇跟她肚子里孩子的尸体都交给我，我就把剩下两个人活着带回来。”老人伸手摩挲着方圆毛糙发黄的头发，就像是摸宠物一样。

　　“他们答应了是吗？”方圆感觉猴头像是哽住了一样，但他还是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