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迟了一步

　　“这是第一条，第二条则是……”威廉王储手指按紧太阳穴，低声说，“是你……代替代替刚才的那个男人，同她，睡在这里。”

　　“你说什么？”霍华德险些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他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玩笑，居然要他，和顾秋秋睡在这里？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顾秋秋也是一脸的错愕，她全然没想到英国皇室竟然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可是如果仔细想想，各国商政坛黑历史和绯闻不在少数，有多少是以身份和地位为筹码进行的权益交换？

　　霍华德从以前就说过自己是皇室的牺牲品，从他出生那一刻开始，他所有的生活就由不得他，现在，她感受到了。

　　“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霍华德心中滞了一滞，他不是没梦想过有一天能跟顾秋秋亲密无间地睡在一张床上，可他只希望她是心甘情愿的属于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强迫，以留下证据为目的，这对她的伤害太大了，他也很害怕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就此破裂，顾秋秋会不想再见他，他……他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想比起被陌生人，她恐怕更能接受你吧？”威廉王储意味深长地笑笑，“这也算是给你对她的感情一个交代。”

　　“这算什么交代！”霍华德勃然大怒。

　　“好了，这是我能为你争取的最大的照顾了，你要知道这本来并不是我们英国皇室该插手的事情，不管怎么说，你至少尽力了，没有让她更惨。”威廉王储拍拍他的肩膀，“我给你2个小时，足够么？我会支开外面所有的人，但你不要妄想逃跑，每一层都有布控。”

　　“我……”霍华德内心挣扎不已，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同意，也不知道这对顾秋秋来讲是否意味着更大的伤害，如果是个陌生人，以她的性格可能只会当做被狗咬了一口，可是如果换做自己，他……他害怕。

　　他低头看向顾秋秋，却发现顾秋秋一直在捻衣角，她垂着头，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也看不出她内心动，只看得到她手在发抖。

　　“顾小姐有什么问题吗？”威廉王储也将视线转向那位可怜的中国女人。

　　“能保住我的孩子吗？”顾秋秋抬起头，再一次问道，她现在眼里只剩下这个宝宝，对她来说她的人生已经不再重要了，她的人生已经被毁了，她和霍庭东的感情也已经走到尽头，唯一的寄托就只有腹中的宝宝了。

　　“我想很难。”威廉王储直言不讳道，“霍先生很看重霍家的血脉，这一点其实我们都能够理解。顾小姐，节哀，请原谅我们无法再为您多做些什么，这只是一起家庭的纷争，我们已经尽力了。”

　　“我知道……”顾秋秋喃喃地、流着眼泪、苦笑着说，“我知道，这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那么，霍华德，我们两个小时以后见。”威廉王储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两个人单独留在这房间里。

　　霍华德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听到门外有尤利娅质问的声音，她在质问威廉王储为什么把他们两个人单独关进去，可是没有人会在乎她的话。

　　有人来回走动的声音，有挪动东西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恢复了安静，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他打量着这间屋子，发现正对着床头的地方有一架摄像机，那摄像机探着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床。

　　他从未感受到像此刻这样的尴尬，顾秋秋就站在窗前一言不发，他真的没办法做出伤害她的事情，可他也不能让别人去伤害她，无论如何这结局对他来讲都真的太难以接受了。

　　她在想什么？她会不会突然爬上窗子从这里跳出去？霍华德担心地想。

　　顾秋秋以前就身手奇好，敏捷得像只野猫，他回想起他们在舞会上的初见，想起天台上她飞舞的黑色发丝，想起她只身一人闯入那起暴力冲突时的果敢，那时她是那么自信、那么神采飞扬，而如今她的脸上却只剩下难过和绝望。

　　“我……”霍华德纠结万分，终于轻声开了口，像是怕吓着她似的，他极小声、极缓慢地说，“我不会碰你的。”

　　顾秋秋闻言回过头，凄凉地笑了笑，她眼睛肿得像个核桃，霍华德心疼死了，却不敢靠近她一步，生怕被她误会。

　　“你最近过的好吗？”她突然问道。

　　霍华德怔了一怔，不明白她话里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声音沙哑，他听不下去，走到桌前为她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谢谢。”顾秋秋垂下眼帘接过杯子，一滴眼泪悄然滑落。

　　“你不要哭。”霍华德竭尽全力的想要安慰她，他说，“也许事情并不会这么糟，我们可以等两个小时以后，说不定我们可以——”

　　“不用再安慰我了。”顾秋秋抬起头看着他，“我知道如果我不照做的话会发生什么。”

　　霍华德闻言很是沉默，他其实也很清楚事情已经到了很糟糕的地步，可是除了安慰她和拖延时间之外，他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对不起，把你也拖下水了。”顾秋秋倚在窗边，双手抱着杯子，喃喃自语道，“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霍庭东，当你推开门的时候，我以为我会看到他。”

　　霍华德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当她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时，他心里很难过，是那种被一再被忽视被遗忘的难过。

　　“我很抱歉……我，我不是他。”他结结巴巴地说出这句话，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道歉。

　　顾秋秋被诚实又正直的他逗笑了，她终于展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久违的笑颜，她说：“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呢？我现在很庆幸来的人是你，因为就算霍庭东来了也无济于事，我等了他六个月了，等来的就是这样的结局，我知道他在尽力，可是……我现在觉得就算他在，也并不能改变这一切，更有可能他会使这一切变得更糟糕。”

　　霍华德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等着，等着她继续往下说，顾秋秋感激地笑笑，接着讲道：“我只是觉得很对不起你，你身为王储，却要跟我做这种不堪入目的事情，而且你还必须要跟尤利娅结婚生子，我知道你一直在逃避这件事情。我该怎么补偿你？”

　　“我不需要任何补偿，只想看着你好。”霍华德凝视着她说，“我真的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只要那件事情是能帮到你的、保护你的……我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你不会明白这种感情的。”

　　“你为什么这么傻……天底下的女人那么多……”

　　“我很傻，但是我很幸福。”霍华德平静地说。

　　伴着这句话，顾秋秋心中最后一道防线被击溃成碎片，她知道自己必须要重新做出一次选择了。

　　做出一个对三个人都好的选择。

　　她走近一步，听到霍华德有些急促地喘息，她没有逃避，而是在他面前站定，双手覆上他的胸膛，有些自卑地看着他：“我……我是个孕妇，你会嫌弃我吗？如果你不想这样，你可以离开这里，如果是陌生人的话，我……可以当做被狗咬了一口……”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霍华德轻轻笑了笑，他握住她的双手，闭上眼睛，低下头含住她的唇，“在我心中你无论什么样子都是最美的女人，没有人能取代你。”

　　如果已经没办法再逃避，如果她不会抗拒，那么……就让这件事发生吧。

　　霍华德亲吻着她，又温柔又缱绻，他感受到她柔软的小舌头滑进他口中，那主动让他几乎失控。

　　她的泪水是苦涩的，流进他口中，落进他心里，他心疼极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样保护这个可怜又无助的小女人，如果片刻放纵能换来她的一丁点安慰，他愿意为她这么做。

　　顾秋秋全心全意投入于霍华德醉心一吻中，她真的累了，她坚持不下去了，她不想再等了，她已经等了六个月了，该来的早就会来，来不了的，永远都来不了了。

　　她双手摸索着，缓缓解开身前的衣服纽扣，她很庆幸此刻这个人是霍华德，是他在最关键的时刻救了她一命。

　　灯光昏暗，她在他缠绵的轻吻中退去衣衫，她的身体比之前更加诱人，怀孕期间她并没有偷懒于调理身体，她的肌肤比以前还要细腻光滑，除了小腹之外其他的地方也并未走样，尤其是那对酥.胸，比之前还要丰满。

　　她站直身体，双手环紧肩膀，忐忑不安地看着霍华德，小声问：“很丑是不是？”

　　霍华德喘息愈发急促，这是他的第一次，在他深爱的女人面前他更加紧张，生怕自己会有任何做的不到位的地方，会伤到她，也害怕他看出自己的青涩，更害怕自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

　　他摇摇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丝.不.挂的顾秋秋，她真的美极了，哪怕是忧郁的时候、绝望的时候，她依旧有着让人沉醉的美，那种美并不肤浅，而是她那种永远都不会改变的气质，让她成为他心底最独一无二的女人。

　　“不要嫌弃我，不然我真的觉得自己被抛弃了。”顾秋秋双手缠上他的脖颈，闭上眼睛，主动踮起脚尖再次吻上他的唇。霍华德浑身如触电般，那一直压抑在心底的爱意终于让他无法自控，他解开衣扣，除去上身的衣物，怕自己吓到她，他就这样上半身同她肌肤相贴，让她感受自己身体的火热。

　　“我准备好了。”顾秋秋喘息着，美目虽然红肿却依旧无法掩饰地透出媚意。霍华德深吸一口气，将她抱起，轻轻放在那张大床上，细致地吻着她的眉眼、她的唇、她的锁骨，那吻细细碎碎、轻若羽毛，他刻意避开她会觉得不自在的敏.感.部位，任何让她不舒服的举动他都不会去做。

　　他真的是太温柔了，顾秋秋不受控制般地想。霍庭东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很少考虑过她的感受，他是个很大男子主义的人，有的时候弄得她疼了她也只是咬牙忍着。而霍华德却不是如此，顾秋秋觉得自己在他心里真的是像至宝一样的存在，他每一个举动、每一个神情，透出的无不是细细呵护。

　　他用双臂撑起身体，生怕压着她，那西裤中的硬挺明明就已经很明显了，却紧张的不敢脱掉全部衣服，顾秋秋在他身下笑了笑，腾出手去艰难地解他的皮带搭扣，霍华德面色一红，手臂一松，险些砸在她身上。

　　“你太紧张了，放松点。”顾秋秋看着他的眼睛，轻笑着说。

　　“我……我不太会。”霍华德很是尴尬，只好也腾出一只手来同她合力脱掉自己的衣服，他的身材不像霍庭东般健壮，精瘦却很结实，他肌肤很白，两条腿更是修长笔直，真的就像是童话故事中走出的王子般英俊帅气。

　　滚烫的肌肤相贴，霍华德很为难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姿势，他一直艰难地撑着自己身体，不敢太靠近她，顾秋秋看着他额发上滚下的豆大汗珠，突然说：“我……我在上面吧。”

　　“不，不，那样……很累。我在上面挡着你，这样不会拍到你的脸。”

　　霍华德到现在都还在为她考虑，顾秋秋感动得无以复加，她想了想，良久后，小声地说：“还是让我来吧，我不想让你被抓住把柄，请让我也为你做一点点事情……”

　　她没什么能做的了，在命运面前她也同样很弱小、很微不足道，然而至少，她可以用自己的身躯为他挡去一点点耻辱。

　　“顾秋秋……我真的，很爱你。”

　　在最后一刻，顾秋秋听到的是这样一句深沉的表白。

　　私人飞机在伦敦机场缓缓降落，天气并不好，已经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来了。

　　霍庭东跃下飞机，此时距离他听说秋秋出事已经过去数个小时了，他心里明白也许一切都会来不及，可是他真的不愿意放弃这最后一点点希望。

　　内心的焦灼让他想哭、想嘶吼，他很害怕，却又没办法表现出他的害怕，他怕他会失去顾秋秋，他只要她，现在他什么都不想要了，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没有什么比她更珍贵。

　　他像没头苍蝇一样往私人机场外跑，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欧阳如海在后面大声叫他：“喂，你要去哪！你总不会想要把整个伦敦都翻个遍吧！”

　　霍庭东茫然四顾，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伦敦这么大，秋秋会在哪？

　　“霍元凯在伦敦有个很重要的集团，那里有他的常驻董事长办公室，如果他有把顾秋秋关起来的话，我想……我想或许会在那里也说不定。”

　　“好，那我们就去那，你带路。”欧阳如海从车库里取出自己的私人轿车，载上心情阴沉低落的数人，霍婉婷怔怔看着冷冷清清的街道，神色匆忙的行人，她突然有一种错觉，她觉得自己再见不到楚恒了。

　　霍庭东一言不发，铁青着脸坐在副驾驶座上，欧阳如海不敢让他开车，生怕他会突然玩命似的横冲直撞，把路上所有的人都撞死，这家伙发起怒来就不顾一切像困兽一样可怕。

　　“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无论有任何事情发生，你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只要顾秋秋活着，我已经失去她一次，我不能再失去她一次了。我身上的刀口还在，难道要让我再一次剖开自己的心吗？”

　　“我是说……当然我也希望她好好的，但是我是说……你要冷静。”

　　语言在霍庭东面前显得苍白无力，他一直紧紧盯着路面，除了偶尔的“左拐”、“右转”之外，就再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终于到了。

　　霍庭东下了车，看到那里一切如常，又或者说人去楼空更恰当，那里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死寂，所有的人都不在，从一层到顶层，几十层楼里，似乎吞噬了整个世界般的安静。

　　“如果顾秋秋在的话，她应该被关在顶层。”霍庭东大声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的这么大声、这么镇定，他也许只是想自我安慰，他只能靠这种方式支撑着自己走下去、找下去。

　　然而他落空了，顶层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扇开着的窗，吹起薄如蝉翼的窗纱，在空中缓缓舞动。

　　秋秋呢？他心爱的女人呢？

　　“庭东，她……她没在这里。”云清环顾四周道，“但是这里似乎有人来过，你看那里的杯子，就好像刚刚被人使用过一样。”

　　办公室里所有的门都大开着，他们甚至能从中嗅到一股血腥味，那只杯子就是从最里间的卧室套房桌上发现的，那床上床单是不合常理的蓝色。

　　霍庭东手里攥着那只杯子，那是霍华德递给顾秋秋的杯子，顾秋秋的双手曾经一直握着它，那上面还残留着她身上的馨香。

　　欧阳如海一直警惕地盯着霍庭东，生怕他又做出从窗户翻出去自杀这种蠢事，可这次的霍庭东却显得出奇淡定，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像丢了魂似的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而后突然说：“还有一个地方，秋秋她之前一直住在那里。”

　　“霍庭东……”

　　“我要去，我要去看一眼。”霍庭东深吸一口气，他心里已经绝望了，但是他想，就算是秋秋已经被霍元凯害死了，他至少也要看到她的尸体。

　　欧阳如海拗不过他，他心里滋味也并不好受，他甚至希望这只是一个梦，待会就会有个美妞儿拍拍他的肩膀把他从梦中叫醒，他会发现自己不过是睡在美人身旁，而不是面对着随时都可能崩溃的霍庭东，和最坏的可能。

　　他也不想失去顾秋秋。

　　他驱车按照霍庭东的指示找到一座三层小楼，那里是顾秋秋住的地方，很小很温馨。霍庭东深吸一口气，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他一个人走进屋子，这里一切的摆设还如同以前一样，他记得上次来的时候秋秋就是这样放置这里的每一个杯子每一把椅子，他突然惊觉她以前是个挺马虎又神经大条的丫头，可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又透着女人味的小丫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背负了太多。

　　“秋秋，我来接你了。”霍庭东对着空气说。他回想着他们的过往，蓦然惊觉从他们在一起直到现在，秋秋一直在包容他、寻找他、无休止地等着他，一天又一天。

　　而他为她做过什么？他什么都没做过，他甚至没能每天给她一个最最简单的晚安吻。

　　“秋秋，我来接你了！你不是一直在等我吗？”

　　他声音发颤，他开始觉得这一切都是幻觉，一切都是假的，他一定是在做梦，否则为什么那个小女人的身影不出现在他眼前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爬上楼去的，只是当他推开卧室门时，秋秋已经不在了，他在桌上发现了一封信，两张照片，和……一个重重的包裹。

　　霍庭东瞬间就喘不过气来了，他睁大眼睛看着桌上的东西，这时其他几人也已经纷纷赶了上来，都站在门口，紧张地盯着霍庭东的背影。

　　他先是看到那张照片，那是她跨骑在一个陌生男人身上的照片，他看不到那男人的脸，但是他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心像是被人生生扯开一个大口子，正汩汩往外流着鲜血，霍庭东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照片，又展开手里的信，他失控的双手甚至将那封信撕成了两截，他用了好久才拼起来。

　　霍庭东：

　　我等了你六个月零二十三天了，这些日子里我担惊受怕，生不如死，我每周都孤孤单单一个人去产检，有的时候我很累，有的时候我很疼，有的时候我很彷徨，但是这些时候，你并不在我身边。

　　我想我可能等不到和你在一起了，我只是一个再脆弱不过的女人，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只渴望一个平凡的生活。

　　感谢你曾经为我做过的一切，感谢你爱过我。

　　我们不会再见面了，我们，结束了。

　　霍庭东忽然有一种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的感觉，他想笑又想哭，他料到了一切，却没料到竟然是秋秋自己先放弃了他。

　　他撕开那个包裹，看到一个小小的软陶相框，上面是一大一小两只手印，大的是秋秋的手，纤细修长，小的是……是他们的宝宝，那个小家伙的小手那么小一点点，旁边还印有一双他的小脚丫印，小到还不如顾秋秋的一个大拇指长。

　　是啊，他们的孩子才六个月，六个月的孩子，还能有多大？他连手印和脚印都印不清楚！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朦胧之中他看到小脚丫旁边的一行小字：“爸爸，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