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我就是我

　　“你从前做阳春面最喜放一勺蜜糖；你穿对襟不喜系左衽的衣带；你全身光洁，唯独左边胸口之下有一颗红痣。”他凑近荷烨的耳畔，“你那个时候非要睁着一双眼睛，把人勒得死紧。”

　　“你……”荷烨从凳子上翻倒下去，被洛汐拽着带到怀里，“你怎么会知道……”

　　洛汐圈住他的身躯，薄唇贴着他的额头，“是我，我是洛汐，也是道情。鸿钧老祖说的没错，我回来了。”

　　荷烨动也不动了，连一个完整的表情也做不出来。

　　“你不信，我还可以说更多。关于你的点点滴滴，我全部都记得。”

　　他呆若木鸡，如同一尊雕像，冥气外溢，几乎要把两个人冻成一个。

　　“荷烨，你吃人么？”这句话是他们在冥界重逢的时候他下意识说出来的，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你第一次和我……是在人间的教坊。我们偷溜去人间，你喝多了酒……”

　　“别说了！”荷烨一向洁身自好，会知道他这些事的，也就是那个挨千刀的短命鬼。“你为什么要骗我？”

　　洛汐百口莫辩，“我哪里骗你了？难道你还与别人有过肌肤之亲……”

　　“我是说这个嘛！”荷烨狠狠锤了他几下，“我说的是你既然回来了，为何不告诉我？为什么要装成另一个人，来戏耍我？”

　　洛汐任凭他捶，眉头也不皱一下，只是把他抱得更紧，“我想和你重新开始！前一世我们之间有太多的误会，我甚至根本不了解你的心思。道情已死，若非是你，他便再也不会活。”

　　“你从前从来不会如此。”荷烨抓起洛汐的手。为他洗手作羹汤，照顾他的衣食住行体贴无比，为他想做的事拼尽全力在所不惜。前一世他只会在床榻之上对他表白心迹，若有第三人在场，便偃旗息鼓、吝言惜辞。

　　“我不愿回到前一世的样子，不想再让你受半分委屈。可没想到，你竟会为了那一点渺茫的希望放弃眼前人。”洛汐感动之余，又甚是自责。“我想完完本本把自己交给你。干干净净地与你爱一场。”

　　荷烨垂下头去，他曾经多次在洛汐面前提过道情，也从不掩饰自己对他的眷恋，他没有趁着那时候袒露身份，便是不想用未尽的情分捆绑自己。

　　他把自己如何重生回来对荷烨讲了，再无半分隐瞒。

　　荷烨缓缓抬起头，果然是在“好好看看他”，洛汐却觉得这眼神与曾经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所不同。是充满爱慕的，却好像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

　　“那你走吧。”荷烨勾了勾唇角。

　　洛汐把他抱得紧紧的，不肯松手，“为何赶我走？”

　　荷烨也反手把他抱着，凑过去印上一个吻，“我选择洛汐。”

　　洛汐却把荷烨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你根本也没想过要选道情啊！不过是你想着他若是回来，失去了高官厚禄、失去了忠诚的部下、失去了天界战神的头衔，若是你也与旁人双宿双栖了，他多可怜。傻子，就你重情义。”

　　被他说中了心思，荷烨矜持地放开了搂着他脖子和腰的手，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原本理亏的反而占了上风，洛汐纯属欺负荷烨一遇到感情上的事儿这双商就双双下降到小学生水平，“若你还是喜欢被冷淡对待，也没问题。喏，菜凉了，你去热吧。”

　　这幅情态他前一世常常如此，不再刻意隐藏，他的神情、小动作甚至说话的口吻都与前世一般无二。

　　荷烨还真傻乎乎地站起来要去热菜。被洛汐从背后抱住了腰，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你怎么就傻得这样可爱呢？是不是哪天被我卖了自己都还在偷着笑？”

　　“你……你做什么……”

　　“你想我做什么？”洛汐在他耳朵上轻轻咬了一下，逼得他打了个激灵。

　　“我……我饿了。”他挣开洛汐的手，抓起盘子就进了厨房。洛汐太久没见过他如此害羞的模样，爱到无法自拔。

　　“是这里饿了？还是这里？”

　　“行了！老子相信你就是道情了，你、你、你给我变回洛汐！”荷烨实在受不了他顶着洛汐这张脸说着这样撩拨的话，又做着这样下流的事。

　　他一直当做弟弟的人，突然变成了曾经的情人，想着之前他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事，羞耻感加倍啊！荷烨这两万多年没红过的脸，此时竟然红了。当然不是肤色泛红而是开出了几朵曼珠沙华。

　　“哥哥。”他轻轻唤了一声，把他的头转过来。

　　称呼还是那个称呼，语气却完全不一样了，又是在这种时候喊出来，随即便被按在灶台上深吻。他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手指颤抖着攀上洛汐的肩膀。万年老树开出第二春，他身心剧烈地激荡，对方的气息扑面而来，是炽热的、是浓烈的、是让他应接不暇的。

　　在这一瞬间，他的纠结，他的渴望，他的祈盼达到了高度统一。他不用为洛汐而愧疚，也不用为道情而等待。蓬勃的热忱在两人相依的唇齿之间流动，毫无保留。

　　就在他准备破罐破摔，彻底顺从对方、任君采撷的时候，洛汐却停了下来，鼻尖划过他的下颌，在他唇角轻轻啄了一下。“哥哥去外面等，我来。”

　　荷烨风中凌乱，凭着他对道情的了解，到嘴边的肥肉不可能不吃。以往若是许久未见，管他时间地点合不合适，都要先亲热一番才肯放过他。

　　“你不是饿了吗？”洛汐系上围裙，点燃了煤气灶。“这油烟味大，你出去等我下。”

　　“我……”荷烨被他推着出去，甚至手上还多了一杯温水。

　　千年不见，他怎么完全转性了？从钢铁直男到体贴暖男，从十指不沾阳春水到为君洗手作羹汤，从时刻要占据主动到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从我行我素到把他奉若神明。

　　荷烨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一面肯定他就是自己的恋人无疑，一面又觉得他身上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好了。”洛汐把菜都热好，坐了下来。“怎么了？再出神是叫我喂你？”

　　荷烨还是一时无法接受，刚刚接纳他的反应纯属出于身体的本能，可大脑还没缓过劲儿来。马甲都掉了，洛汐也不再刻意去隐藏，自如了许多。可对荷烨来说，还一直把他们当做两个人，甚至在心里衡量了许久，好像选谁不选谁都对不起对方。这时候你告诉他其实他们是一个人，叫他如何能迅速消化？

　　正这时候，荷烨的手机响了，他按下了接听键，传来翟辛焦急的声音：“老大，纪无师被五官王派人给带走了！”

　　“怎么回事？公安部的人抓他做什么？”荷烨开了免提，叫洛汐一起听着。

　　“说他□□人族妇女！人证物证具在，录过口供怕是就要定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