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回忆

　　“咳咳，慕灵汐，不要激动。”凌尘瞪大了双眼，看着小老虎一般的慕灵汐，有些惊慌地摆了摆手，方才凌厉的气场早已烟消云散。

　　慕灵汐美目瞪了他一眼，小拳头捶了他几下，他身形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凌尘兄，记住永远不要惹女人，这是真理。”一旁的萧空幸灾乐祸地笑了一笑，这个性格开朗的家伙很快就融入了凌尘和慕灵汐当中。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道理。”凌尘整理了一下被慕灵汐扯得略显凌乱的衣衫，深有感触地说道，“萧兄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刚才被修理完，这会儿就开始得意忘形了。”

　　“皮糙肉厚嘛，没办法。”萧空干笑了一声。

　　慕灵汐翻了个白眼，看着与萧空谈笑风生的凌尘，美目中波光转了转，看来这个家伙真是敌友分明，对敌人和对朋友的态度截然不同，完全是两个人嘛。

　　“慕灵姑娘，凌尘兄，我先告辞了。”萧空慢慢地开口道，他们面前的金碧辉煌的走廊上出现了一条岔路口，“二十号房，随时欢迎。”

　　“谁想去你那儿啊。”慕灵汐当即便是有些没好气地道。

　　萧空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只是朝那岔路口的一端走去。

　　“萧兄，再见。”凌尘朝他挥了挥手，看着他的身形逐渐消失，自言自语地说道，“萧兄性格真是开朗啊，搞得我都有点话唠了。”

　　“嗯。”慕灵汐臻首轻点，“以前没有发现，现在才觉得你的性格挺怪的。”

　　“或许吧。”凌尘随口答道，随后他身子微微一颤，心中有一根弦似乎被轻轻地触动了一下，他缓缓停下了脚步，心中的回忆似电影一样一幕幕放映在脑海。

　　记忆中，那是一片金黄色的大海，夕阳西下，女人将他抱在怀里，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温暖的味道。问着女人身上淡淡的体香，下一瞬，他的意识开始渐渐微弱，视线里的一切开始天花乱坠，世界正渐渐离他远去，那白衣女子同样在渐渐远离他，连同整个世界。

　　“妈妈…”他无力地伸着手，却怎么也够不到她的手，那只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想念，多少次曾经将他抱进怀里的温暖的手啊，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边。真可悲啊，拼尽了全力去挽留她，终究只抓到一缕发梢，而后就随着时间的风散了，不知身向何方，归向何处，也不知她的音信，只留下满地残留的香。

　　耳畔曾响过女人好听的声音，那是在做最后的离别前言么：“孩子，以前没有发现，现在妈妈才觉得你的性格和你爹一样古怪，这可不好，妈妈希望你能用笑容去面对世界，将眼泪往心中落，因为只有爱世界的人，才能被世界，被他人爱。”

　　“妈妈要走了，不要为妈妈而伤感，如果你要怪就怪我这个没有的娘亲吧，但有时放弃才是爱的最好表达方式。我家尘儿日后一定大有成就，甚至会比妈妈还要出色，记得照顾好你爸，他这个人啊，没什么能力，需要尘儿你的帮助。”女人幽幽的声音，似针一样一点点地刺痛着他的心，为什么…为什么？

　　这是他看见她毅然决然地起身，遥望天空，似乎等待着什么的来临一般，而后她转过头来，有两滴清泪自她的脸颊划过：“妈妈的时间不多了，他们……就要来了。孩子，你要记住，带着绝不言弃的信念一直走下去，我们一家，才有团聚之时。”

　　突然，女人的泪似断了线的珍珠一样簌簌掉落，她近乎疯狂地将他抱在怀里，像是抱住了世界，她将他小小的脑袋按在她雪白的下巴下，带着那么多的决然，那么多的不舍，泪，就这样放肆的流着，哗啦地打在他身上，他浑身都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刺骨寒冷，他们母子之间现在的关系就像一只摇摇欲坠的风筝，仅靠那根细长的线来维持。

　　天空忽然风起云涌，女子不舍地将他轻轻放下，一字一顿叮咛着最后的残言：“最后记住，妈妈爱你，妈妈会永远永远看着你的，永远……”

　　视野陷入一片无穷的黑暗，最后看见的，是女人那充满痛苦与悲伤，泪水倾满了的美丽脸庞。与此同时，那根风筝的线，倏地一声，断了……

　　再见了，妈妈……

　　那个男孩最后想说，但没有说出口的话。

　　从此，那个旧男孩死在那个十三岁的傍晚里了。新的另一个陌生的男孩，在挚爱、悲伤、痛苦、不解中获得了新生，他的内心世界开始变得越来越复杂。

　　一个人越是冷静，他的内心，曾经受到的伤害或者是打击就越大，这是人类一种潜意识的防御本能。

　　慕灵汐看着凌尘忽然停下来，也是很不解，不过她惊讶地从一旁巨大的落地窗的倒影中，看到了那一双闪烁着晶莹泪光的眸子，那双本来漆黑如墨的双瞳中，似乎有什么新的东西在凝聚成形，从而给那双眼蒙上了一层深邃的面纱，面纱下是一个脆弱的男孩的灵魂，哭泣着，颤抖着，呐喊着也咆哮着。只是对上一眼，她的心灵都在微微颤抖，究竟是怎样的伤害，才让面前冷静如水的少年露出如此强烈的情绪！无数的悲伤自他身上迸发，像是海潮，试图将她吞没；那么多的痛苦与不解自他眼中流出，像是罂粟，美丽但绝望地盛开绽放。她情不自禁地要落下泪来。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凌尘渐渐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稳住自己的心态，将泪水生生地咽了回去。他用手抹了一把泪水，再回头看时，慕灵汐正荼着发红的眼睛，哭得梨花带雨，泪水像是扭开了的水龙头怎么也关不住。他感觉十分诧异，面前的女孩突然哭出声来，一时间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当即便是问道:“怎么了？”

　　“我，能察觉到你的悲伤，那绝对不是假的，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慕灵汐水盈盈的大眼睛看着他，轻声说道，“于是就想起了一些伤心事，莫名其妙地想哭。”

　　凌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是沉声地说道：“你发现了？”

　　瞧得凌尘恢复了常态，慕灵汐渐渐地从悲伤的情绪中逃离出来。她微闭双眼，含住泪水，不让它流出。过了几秒钟后，她睁开双眼，湛蓝色的美目在泪水的洗涤下更加清澈动人，她看着凌尘，说：“你的悲伤从何而来？”

　　“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它是心中的一块禁区。”凌尘摸了摸自己的胸膛，那里有一颗表面上强有力，但深处却布满了尘埃和伤痕的心在跳动，“请允许我给我一个能回忆的余地。”

　　慕灵汐静静地看着面前有着八尺男儿之躯的高大少年，心想着其躯体下的累累伤痕，不免有些感触和伤感。她看了他很久很久，终究，她还是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说得对，我不应该强人所难。”

　　“对不起。”她轻声道，可她的话还未说出口，凌尘就用手轻轻地捂住了她的嘴，她有些惊慌地对上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从中看出了深深的自责。

　　“别这样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凌尘慢慢地抽回了他的手，那对黑瞳前所未有的认真地看着面前女孩的眼睛，“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不再让自己周围的人为我而伤感，要给信任我和我信任的人依靠，况且……”

　　“一个女孩流了泪还要她说对不起，那未免也太没用了点……”他轻轻一笑，如初升的朝阳，慕灵汐呆呆地看着他的脸庞，一时间竟觉得眼前的少年竟如此耀眼……

　　…………

　　…………

　　“到了。”凌尘抬头，看着眼前金铜色的大门，微微打了个哈欠，眼角罕见的有了几分困意。但此刻他的心却是有些不平静的。

　　自己悲伤的情绪竟然能够影响到慕灵汐，这是何等强大的精神力！情绪影响，精神力小有所成。而里世界里精神力的修炼之人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他一直未关注自己精神力的修炼，没想到自己的精神力修炼竟然这么强大！而这种强大，正好可以作为他的底牌之一。

　　还有，有些话埋在心里太久了很是压抑，他很想找一个人谈谈。他很想找慕灵汐诉说，但他还是忍住了，毕竟他对慕灵汐，还没有绝对的信任，那么，有些事情，还是不说为好。

　　可是，白日里慕灵汐选择了信任他，不是么？可他却无法信任面前这个女孩，冷静如他，竟生出了一丝丝愧疚和对慕灵汐的亏欠感。

　　也罢，也罢，再等等看再说吧，直到他能够彻彻底底地相信她，这点愧疚感，以后回报她便是。心中叹息了一声，，凌尘转头看一旁的慕灵汐，做了一个手势，强打起精神地说道：“晚安，小心晚上我来夜访噢。”

　　慕灵汐本来还在发着呆，听到他这玩味的话语，旋即柳眉倒竖，朝凌尘一瞪，眼睛中有着火星在凝聚。

　　“好啦，我还怕你吃了我不成？”凌尘笑道，“开心点，毕竟我都没有想到尼尔零那家伙会给我们提供酒店。”

　　慕灵汐怔了一下，那一点火星随即烟消云散。这家伙，原来在逗她开心啊。

　　“晚安。”她赌气地嘟起了小嘴，拿着尼尔零分发给他们的卡直接推门而去，只留下满地残留的余香和意味深长的美丽背影。凌尘嘴角扬了扬，进入了房间，与此同时，空荡荡的走廊上一道黑影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