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风雨

　　第一百零二章

风雨

　　在春天，到处是万物复苏的迹象，总归是又使人陷入自我编织美好的幻象里，带着这些谎言，稀里糊涂莽莽撞撞到夏天。

　　到了夏天，幻象里的繁荣开始

　　幻灭，人在□□的现实里一次次裂开，这时候无比期待着秋天的庇护，然而，秋也是个准时的，只会如约而至，不迟到，但也绝不提前。

　　外婆的葬礼是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清晨举行的。

　　六月的天已经暑意明显了，这个宁静的小山丘上喧喧闹闹一阵之后只留下了虫鸣鸟叫和夏云低低的抽泣声。

　　“蝉蝉，回吧。”大舅闷闷的声音从夏蝉身旁响起。

　　明亮的火苗瞬间吞噬了夏蝉投进炉里的一张张土黄的纸，像极了那失了颜色的生命，在最后的时光里叫嚣。

　　“大舅二舅，你们先回去吧，我和云云再陪陪外婆。”夏蝉说完把火盆往左挪了挪，避开了盆边那颗刚刚冒头的草芽。

　　“行。”大舅轻声说完又转头对身边一行人低声道，“咱们先走吧。”

　　山间清然一片，晨后的风给人的感觉还算不错，夏蝉闭着眼感觉到身旁的人一个个走了，一步一步离他越来越远，就像那些曾经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亲人一样，一个个离去。

　　“外婆……我……”直到开口，夏蝉才发现自己已经字不成句，语不成调了。

　　尽管外婆离开这几天里他都没有表露出什么特别大的情绪，但在这一刻，他终于真正做了自己。

　　生活总是这样，越怕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每当你跨过一个坎，爬过一阵坡，觉得自己终于能停下来歇歇脚的时候，必然会迎来下一个更大的挑战。

　　迎面的山风和盆火的温度很快蒸干了夏蝉脸上的泪，他抬手摸了摸身边的弟弟。

　　他也知道不该难过，只是控制不住地流着泪，索性这片天地还能容他脆弱片刻，在这片刻的时光里做个十多岁的敏感少年，想哭就哭。

　　“外公外婆，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云云的。”夏蝉终于开了口，“暮暮明天就要出国参加决赛了，我没告诉他，等他比完赛我再带他来看您二老。”

　　日头爬上树腰，夏蝉手边成堆的黄纸都烧成了满满的心意，只有炉火中的烟灰还冒着星星点点的光。

　　“云云，走吧。”夏蝉对着弟弟跪得笔直的背影道，“我们得回学校了。”

　　夏云扶着膝站了起来，“哥哥……我，我想……我想再陪陪外婆……”

　　“等哥哥考完试就能放一个星期假，我们再一起回来。”夏蝉摸了摸夏云的头顶，“说不定到时候暮暮哥哥也回来了呢。”

　　夏云的眼里终于有了点色彩，他牵起哥哥的手说:“暮暮哥哥要回来了吗？”

　　“嗯，快了。”夏蝉握紧了身边的小手道，“走吧。”

　　山腰的暖风吹得野花更加烂漫，雨似的蒲公英一阵接了一阵地洒向大地。

　　缥缈天地间，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渐行渐远，一新一旧两座坟头紧紧相依。

　　又是一年盛夏至，窗外梧桐上的鸣蝉似乎又添了不少，一阵一阵地起着燥，让人越发不能心静。

　　夏蝉难得地出了神:师哥……应该快回来了吧……

　　“期末考试之后就是会考，虽然这次考试的成绩不代表什么，就怕会直接影响你们的会考成绩。”岑庭芳站在讲台上扶了扶眼镜。

　　“老师，我们班参加会考的就两座大神，影响不了他们的。”一个大胆的声音响起，岑庭芳辛苦建立的严肃氛围一瞬间土崩瓦解。

　　“哈哈哈哈……”

　　岑庭芳也被这群皮皮孩闹得忍俊不禁，“行啊，影响不了你们就行，那我就先预祝大家考个好成绩了！大家先把桌子拉一下……”

　　“报告！”

　　一阵清凉的声音随着夏日滚烫的风被吹进教室，整个教室却没有为此而凉快半分。

　　“池神！”

　　“池神回来了！我的男神终于回来了！”

　　“天哪！天哪！圆满了，我心目中的混血小王子！”

　　“我男神是不是又长高了，感觉更帅了！”

　　“不愧是我男神，一到学校就拖着行李箱一起来教室了，一分钟都没耽误。”

　　“……”

　　那个人就这样突如其来地出现在教

室门口，恍如两年前他初次站在这个门口那样，让人眼睛都挪不开了，只不过两年前这个班的姑娘们还没有这么开放，那时切切诺诺的她们还不敢这样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喜欢。

　　夏蝉贪婪地望着眼前这个人，除了头发长了些，其他的好像并没什么变化，然而深深烙在他心头的这张脸依旧百看不厌。

　　“哟！你倒是会挑时间，进来吧，同学们可都想你了。”岑庭芳笑盈盈地说，“来来来，你的好消息我都忍住没公布，你自己来说。”

　　“啊？”池朝暮有些发愣。

　　岑庭芳催道:“愣着干嘛，得了什么奖，快跟大家分享一下。”

　　“哦，这个啊。”池朝暮笑着走进教室道，“我们实力不平均，只得了个银牌。”说完顺手把行李箱往进门的墙角一靠，单肩跨着包往座位上走去。

　　“喔！！池神威武！！”

　　池朝暮话音一落，教室里就是一阵热闹的口哨和欢呼。

　　“哟！口气不小，还只得了个银牌。”岑庭芳笑道，“行了行了快把桌子拉开，马上考试了，一会儿监考老师都要来了。”

　　池朝暮一步步往座位走去，夏蝉被那双含笑的眼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正准备低下头，眼前的人就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到身边站定了。

　　池朝暮侧了侧头道:“好久不见。”

　　“嗯。”夏蝉在一片嘈杂的桌椅声中轻声回应道，“是久了点，久到我都要得相思病了。”

　　池朝暮手里的椅子“砰”地砸到了地上，好在当下的环境里头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在池朝暮看来，分开不过两个月，还不足以让夏蝉说出这样软乎乎的情话，不对劲的感觉很强烈，却也是无迹可寻，只得伴着桌椅逐渐安顿下来的声音静坐等候。

　　伴着窗外焦灼的蝉鸣，一场算不得紧张的考试正在进行。

　　夏蝉的试卷已经完成了，语文考试对于他而言向来是信手拈来，就当是平时的测验，他完成的时候时间刚刚过半。

　　“噗呲噗呲！”

　　夏蝉侧目就看到池朝暮在跟他做鬼脸，他转头望了一眼讲台，监考老师正在盯着窗外发呆。

　　侧面把一个装满问号的眼神抛了过去，池朝暮却只是笑着勾了勾手指。

　　夏蝉只得侧了点头靠了过去。

　　“啵。”耳边传来的是一声不轻不重的吻音，像一支羽毛刷在了心头，挠得人心里直痒痒。

　　“咳咳——”

　　夏蝉捂着嘴轻咳了一声，可那绯红的耳朵尖却是早已出卖了他。

　　夏蝉:师哥该不会是憋久了，给憋傻了吧……

　　有些纷乱的思绪在脑子里头蹦来跳去，夏蝉就这样低着头冷静了几分钟，也不敢再去搭理池朝暮了，可他一抬头却发现对方已经若无其事地低头写作文了，好似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夏日的骄阳是最富有生命力的，它能穿透一切，想方设法地洒进每一个角落，就像落在池朝暮耳后发梢的那一缕阳光，像一只精灵似的，闪动着神圣的光。

　　“嗯？”池朝暮望过来的时候夏蝉还支着手在朝他发愣。

　　眼前的少年平静而又目空地望着一个点，背后是明亮的窗，半拉上的窗帘挡住了大部分的光，少年人日益立体的轮廓被遮得柔和了不少。

　　池朝暮:才两个月不见居然瘦了这么多，虽然长高了点，可是也太瘦了吧，唉……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老师，我写完了试卷，想上个厕所，能不能提前交卷？”池朝暮举手道。

　　夏蝉发愣的双目瞬间聚焦，一下松开了支着脑袋的手，略有紧张地望着池朝暮的试卷。

　　“要提前交卷可以，不过出去了就不方便再进来了，你还是检查完再去吧。”监考老师是一个温柔的美女老师，声音也是甜甜的。

　　池朝暮闻言拎着卷子就往讲台走去，“谢谢老师，我检查完了。”

　　“好的。”美女老师接过试卷看了一眼，字迹漂亮得不像话，目光扫到名字的时候更是惊讶出声，“池朝暮，你就是池朝暮啊，难怪。”

　　美女老师放下试卷对池朝暮甜甜地说:“行了，你去吧。”

　　“谢谢老师。”池朝暮说完朝教室外头走去，出了教室门回头望了一眼，这才拎起行李箱往左拐去。

　　夏蝉对上那个眼神的时候自动解读了一番:小五，走吧！

　　夏蝉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再过二十八分四十七秒就下课了，师哥为什么非得提前交卷，被岑老师知道了又少不了一顿思想教育，以前也没见他提前交过卷……

　　望着外头的骄阳，依旧是铺天盖地的，夏蝉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往讲台走去，双手把试卷递给了老师，“老师我也检查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