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试探

　　二夫人的事，顾老夫人跟顾夫人必定清楚。

　　顾云白在机巧阁对面的茶楼略作耽搁，抬脚便回了顾府，他跟二夫人几乎是前后脚，二夫人刚下轿子，就对上了面沉如水的顾云白。

　　原本喜气洋洋的二夫人瞬间敛了笑容，姿态愈发贞静端庄。

　　“二夫人。”顾云白是小辈，自然要同二夫人见礼。

　　“云白啊，还真是有段时间没见了，”二夫人拿捏出长辈的慈爱，“瞧着你都瘦了，你们大理寺还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要我说，咱们顾家的嫡长孙，就不该在那种地方硬熬，平日在圣上面前也显露不出什么功绩不说，这一日日耗在里面，不说你多辛苦，家中老人瞧不见你，也想你不是？”

　　二夫人不通朝政，但她总觉得大理寺算不上什么大红大紫的职位，既然旁人都称颂顾云白是那人中龙凤，这种龙凤不该最得势的位置？日日让圣上看到自己，最好能连升三级、平步青云，这不是很好嘛？！

　　对于二夫人的这点子想法，顾云白从来都是一笑置之。

　　“二夫人教训得是。”

　　“我这人不明白什么事理，但你既觉得我说得有道理，那就该活动活动，咱们家也不缺那些个银子，你若是手头紧巴，真有用钱疏通人脉的地方，同我说就是。”二夫人当真是财大气粗，这种话也该允诺出去，“我也不同你见外，也不跟你哭穷，咱们就是一家人，自然要相互帮衬。”

　　“这一家人只有拧到一起，才能树大根深、枝叶繁茂不是？”二夫人笑眯眯，她见顾云白点头，便把另一个话头引出来，“云白啊，云飞虽是你哥哥，但他那人你也知晓的，最是个呆板柔弱的，他长到这么大，那真是白长了年纪，心思跟那稚童差不多，还需要你时时帮衬提点……”

　　这话也是老生常谈，二夫人逮住顾云白，十次有八次说的都是顾云飞。

　　顾云白有时候也困惑，难道在旁人眼里，他就是这么不近人情吗？顾云飞同他是同宗同族，是从小看顾着长大的弟弟，他如何不会照顾好顾云飞？

　　只是顾云飞如今也大了，而顾云白又忙得很，没办法像小时候一般，事事处处都带上他，可倘若顾云飞真需什么，顾云白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二夫人，云飞是我的血亲，只要我在一日，旁人就害不到他，这个您无需担心。”顾云白目光诚挚，“二夫人也是一片慈母心肠，您的这份心意，我想云飞亦会受用。”

　　顾二夫人一笑：“我的心意倒不算什么，也不值什么，我只是担心这孩子，对谁都宽厚有礼，事事体贴，他这孩子本就生受诸多苦楚，本不该他去体贴旁人，可他自幼懂事，我这心里真是……”

　　“他虽不是我亲生的，但在我看来，同我亲生也差不了什么，我现在就只盼着他平安顺遂，要是能同心上人喜结连理，能得个一儿半女，那我真是要烧高香。”

　　二夫人说得十分动情。

　　顾云白心中一动，目光微凛，他有一个猜想，并不敢确认，但还是对顾二夫人点头轻笑：“必如二夫人所想，四哥定能平安顺遂。”

　　子孙满堂四个字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可能是他狭隘了，只一个想法就让他心生警觉并顿感不快，为人也小气起来。

　　顾云白作别二夫人，脑海中一个念头盘旋缠绕：四哥云飞的心上人？会是谁？

　　这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姜雨胭何时在顾家有了姓名，又是怎么样入了二夫人的眼？

　　又是打了这种主意？这实在是，实在是匪夷所思。

　　少年步履轻捷地穿过厅堂花径，等他回神，他已站在老夫人院门前。隔着院墙都能听到里头的欢声笑语，老夫人院子里时常是这样的，老夫人爱笑，身边的丫鬟也都是些灵巧机敏的，嘴巴尤巧，一个个如同八哥，俏丽轻快，随时都能抖落出一包俏皮话来。

　　他自认并不沉闷，但每每去到老夫人院子里，也会隐隐觉得自己同这氛围似乎是格格不入的。有段时间他甚至躲了出去，原因似乎是，似乎是老夫人作弄他，说要分几个灵巧丫头到他屋里？

　　“你性子这么闷，我瞧着啊，身边就该配个跳脱活泛的，否则整日里对应枯坐，也是可怜见的。”老夫人当时满脸带笑，眼神却认真。

　　当时他被吓了一跳，端正地拒了，足有半个月没跨入老夫人院子，老夫人算是明白了他的态度，也就没再提起过这话。

　　他身边该有个跳脱活泛的吗？这形容，姜雨胭也配得上吧？不少人都称赞她机敏，五皇子更是说过，“是个人精，聪明到她那份上，不说人智近妖，但真有点猴精”。他原本不觉得猴精可爱，可真拿来形容她，便觉得猴精也可爱。

　　“云白，你怎得在这里发呆？”顾夫人被诸丫鬟陪着，施施然走上来，“老祖宗的院子，想去就去便是，老祖宗可一直念叨着你，三个时辰见不到你，就满院子找你，想见自己的乖孙，怎得对老祖宗，你这孩子还生出‘近乡情更怯’了？”

　　顾夫人有意打趣他，方才二夫人又同她提了一嘴，言语之中对那姜雨胭很是满意，顾夫人想到顾云飞若能成亲，也算是了却一桩心头大事。

　　她的喜悦和期盼还有另外一层：顾云飞也就比顾云白大了小半年，平日催婚顾云白，自己这个儿子还总拿头顶的顾云飞说事，现在顾云飞有了“人家”，那顾云白也没什么理由了吧？

　　顾夫人的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却不想顾云白正忧心着另一桩事。

　　“母亲大人我有一件事要同您商议。”顾云白引着顾夫人去往临近的静心轩，“方才我在外面遇见了二夫人，二夫人是在什么事奔忙么？瞧着面带喜色，儿子心中好奇，不知这喜从何来。”

　　“你如何关心上二夫人的事？”顾夫人亦笑，“你要问我，我也未必知道，你若是想问我心中有何欢喜，又会因何欢喜，我倒能答出一二。”

　　能生出顾云白这样的儿子，顾夫人也并不是个愚笨呆板的，她这话回得圆润周全，听着很有道理，但细品全无意义：同顾云白的询问更是毫无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