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怎么还不起来！”方圆恍惚间似乎听到了这一句话。

　　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去，原本踩在他身上的那个男人，此时早就不知死活的倒在一边了，而在不远处，一道杵着拐杖的奇怪身影正站在那里，想必之前的话语就是此人说的了。

　　方圆早在之前的求活挣扎中鼻青脸肿、奄奄一息了，如今突然一松，不用再继续挣扎了，他反倒是更加没有力气了，头晕眼花一同袭来，总之，他是一直没有看清楚那道人影的具体模样。

　　“再不起来，你妹妹就要死了。”说这话的时候，那人的语气有一些漫不经心，兴许是方圆的错觉，但他从这一句话中听出了一些笑意。

　　但不管方圆怎么想，这个人的来意又是什么，现在方大妹的状态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他试了试，但他站不起来，只能勉强匍匐着向方大妹的方向挪去。

　　“大妹。”

　　方圆伸手碰了碰方大妹，但对方没有任何动静，头颅低垂，双目紧闭，如果不是她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他甚至以为跪坐在那里的只是一具尸体。

　　“大妹，你别吓我啊！”方圆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他说不清楚自己在害怕什么。

　　“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们。”方圆挣扎着坐了起来，他把方大妹瘦小的身躯拉到了自己怀里，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杵着拐杖的那人一直在不远处看戏，但不知怎的，他又觉得有些乏味了起来，手中忽然多了一个瓷瓶：“啧，无聊，小子，过来，把这个拿过去给你妹妹吃。”

　　“什么”方圆茫然无措道。

　　“别废话，把这个给你妹妹吃了，她就能继续活下去。”那道人影的话语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

　　大妹只要吃了瓶子里的东西，就能够活下去，方圆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希望在他心中点起火苗，让他再次有了动力，连滚带爬的滚过去，身上的伤好像都没有那么疼了。

　　方圆从那人的手里头拿走了瓷瓶，但下一秒，他就被对方的样貌给吓得一个趔趄，连惊叫都来不及，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呀！

　　仿佛是方圆听过的所有话本故事里恶鬼的集合，这人佝偻着身躯，杵着拐杖的模样像五六十岁的老大爷一样，但只要看到那张脸，他就不会相信对方还是人类，那样青紫苍老的脸庞，稀疏发白的头发，还有那双仿佛闪着鬼火的眼睛，无一不显示了对方的不寻常。

　　“哈。”

　　方圆这副模样，反倒是愉悦了这个老人，让他发出了短暂的笑声。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方圆现在才反应过来，忍着害怕问道，但他颤抖的音调却暴露了他内心的虚弱。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就好像他在做一个怪诞无比的奇梦一样，可是他身上跟手上的疼痛却告诉他这并不是梦，方圆是有一些小聪明，但现在，他的小脑瓜里实在想不出原因，所以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已经奔波一年多了，饥饿与干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之前又遭遇了那种惨境，对于现在的方圆来讲，哪怕是磕头请求，哪怕是为奴为婢，只要能活下来，能吃饱饭，方圆就再高兴不过了。

　　但他还是想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救他，救他们，现在的收获，是不是意味着未来将付出更多？

　　“如果你不想要，可以还给我。”老人不以为意，对方圆内心的挣扎就好像是在看戏。

　　“不。”哪怕老人没有伸手，但方圆还是害怕对方把瓶子拿回去，他忍着疼痛手忙脚乱的走回了方大妹身边。

　　“去吧，去给你妹妹吃药。”老人摆了摆手，像是逗弄小猫小狗一样的说道。

　　方圆下意识的照做了，他没有别的选择，在这荒山孤地中，他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去救妹妹，这个老人突然出现，又打飞了想要欺辱伤害他们的灾民，浑身上下都带着神秘的色彩，这样的一个人对他们有什么可图谋的呢？他们就只有两条命罢了。

　　瓶子里面只有一颗指甲盖大小的棕色药丸，没什么香气或臭味，喂到大妹的嘴里之后，效果几乎是立杆见影的，只三四个呼吸间，方大妹的呼吸就渐渐的强健了起来，在方圆的呼唤中，她睁开了眼睛。

　　“大妹，大妹。”方圆又哭又笑，手足无措的抱着方大妹。

　　“二哥。”方大妹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过来，她怯生生的唤着方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等方圆和方大妹再说什么，老人走了过来，他用拐杖敲了敲方圆的背道：“好了，跟我走，去见你们的父亲和大哥，然后收取我的报酬，希望那些饿狠了的家伙没有把我的报酬炸吃干净。”

　　“二哥。”方大妹拉着方圆的手，惊恐的看着走过来的老人。

　　“别怕，大妹别怕，二哥在呢！”虽然方圆的声音仍弱得发虚，但却很好的安抚住了方大妹的情绪。

　　方圆笨拙的拍了拍方大妹的后背，想要安慰对方，他竭尽全力抛弃对老人的恐惧道：“别怕，刚才就是这位老爷爷打跑了坏人，还救了你的命。”

　　“准备好了就走。”老人不耐烦的催促道。

　　方圆和方大妹都抬头看去，然后两个人就像是下巴脱臼了一样，张大嘴巴吃惊的望着老人。

　　“这是…您是仙人吗？”方圆望着坐在悬浮的小船之上的老人，口中喃喃的问道，就连一直躲在方圆身后的方大妹都不怕了，她闪出半个身子来目露惊奇的看向老人屁股底下的小船。

　　这实在是太神奇了，光秃秃的山林里，一艘十分精巧漂亮的小白船，正悬浮在半空中，而之前那个貌若恶鬼的老人，就坐在了这艘漂亮小白船的船头，除了老人的那一张脸，哪哪都像是话本里描写的仙人。

　　“哈？仙人？我可不是什么狗屁仙人，快点上来，去见你们的家人。”老人一边催促一边否认。

　　方圆见对方不耐烦了，吓得连忙将方大妹推到了船上，然后才在方大妹的使劲下也爬到了船上。

　　“走起！”

　　不见老人有何动作，只听见“嗡”的一声，这艘漂亮的小白船就飞到了高处。

　　方圆只觉得头顶上的月亮越来越近，星星越来越亮，就像是嫂子妆盒里的珍珠，漂亮极了。

　　这就是“手可摘星辰”吗？方圆脑子里突然想起了嫂子教过他的诗词，他从未有今天这般理解这句诗，就好像是他也能做到一样。